林晚被众人推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周彤正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把红梳子，看到林晚进来，笑着站起身。
今天的周彤，气色好了许多。
眉眼间虽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愁绪，但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死气沉沉。
“快坐下，我给你梳头。”周彤拉着林晚坐到镜子前。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周彤一边梳，一边轻声念着。
林晚看着镜子里笑意温柔的周彤，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周彤梳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挺好的。前天，他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们单位楼下。”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眼底却有水光在闪动。
“他没上来，也没叫我，就在楼下站着。”
“站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我下班。”
“我走到他面前，他把一封信塞给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又一步一步地走回去了。”
“走得很难看，像只笨拙的企鹅，可我……”
周彤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觉得，那天的他，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大。”
林晚从镜子里看到，周彤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信里写的什么？”
“检讨书。”周彤忍不住笑了，“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字，从他小时候掏鸟窝，到部队里犯的错，全都反省了一遍。”
“最后说，他现在不求我原谅，只求我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会努力康复，努力工作，等他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我了，再来正式追我。”
林晚也笑了。
李洋这块木头，总算是开了点窍。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和一阵起哄的喧闹。
“新郎官来啦！”
“快快快！堵门！红包没给够，别想进门！”
赖春生一声吼，几个小伙子立刻嘻嘻哈哈地堵在了加工坊的大门口。
顾凛川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停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军常服，肩章在晨光下闪着金光。
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衬得他愈发英武挺拔。
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友，一个个精神抖擞，手里都拎着东西。
“哟，来者不善啊！”赖春生抱着胳膊，斜着眼睛打量顾凛川，“想娶我们林晚妹子，可没那么容易！”
刘师傅也挺着肚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大铁勺，往门框上一敲，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顾营长，我们林晚妹子可是我们加工坊的顶梁柱，是我们大家的宝贝。”
“今天，你得让我们这些‘娘家人’看看你的诚意！”
顾凛川也不恼，脸上带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用红纸包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各位大哥，师傅，辛苦了。一点心意，给大家买糖吃。”
“光有红包可不行！”赖春生掂了掂红包，嘿嘿一笑，“我们得考考你！”
“第一关，体力关！”他指了指地上，“俯卧撑，一百个！一边做，一边唱首情歌给我们林晚妹子听！”
屋里的林晚和周彤听到，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凛川身后的战友们开始起哄：“营长，露一手！”
顾凛川二话不说，脱下外套递给身边的战友，解开风纪扣，俯下身子，标准的俯卧撑姿势。
“一，二，三……”他做得又快又稳，气息没有丝毫紊乱。
“唱歌啊！不唱歌不算！”赖春生喊道。
顾凛川顿了顿，耳根有些发红，但还是开了口。
他的嗓音低沉，唱的也不是什么流行情歌，而是一首部队里流传很广的军歌——《咱当兵的人》。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雄浑有力的歌声，配上他强健有力的动作，没有半点靡靡之音，却透着一股独属于军人的、顶天立地的浪漫。
院子里的人，渐渐地都安静了下来，最后跟着他一起打起了拍子。
一百个俯卧撑做完，顾凛川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身。
“好！”刘师傅带头鼓掌。
“体力关算你过了！”赖春生清了清嗓子，“第二关，真心关！”
“你得回答我们三个问题，答不上来，或者我们不满意，就得喝酒！”
刘师傅立刻端上来一个大碗，里面是黄澄澄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赖春生问，“你什么时候，对我们林晚妹子动心的？”
顾凛川看向办公室的窗户，仿佛能看到林晚的脸，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柔和。
“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屋里的林晚听到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俩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那啥嘛。
果然啊，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不过，也还行。
至少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她发现顾凛川对她是用了心的。
这比后世那些走肾不走心的渣男强多了。
“算你过关！”赖春生清了清嗓子。
“第二个问题！以后要是你跟林晚妹子吵架了，你怎么办？”
“认错。”顾凛川答得斩钉截铁，“媳妇儿永远是对的。如果她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哈哈哈！这个好！”众人哄堂大笑。
“最后一个问题！”赖春生提高了声音，“以后我们林晚妹子要是受了委屈，我们这些娘家人，能不能去部队找你算账？”
“能。”顾凛川郑重地点头，“随时欢迎。如果是我让她受了委屈，我任打任罚，绝不还手。”
三关过完，娘家人心满意足地让开了路。
顾凛川大步流星地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眼里。
他朝她伸出手。
“媳妇儿，我来接你回家。”
就在这时，院门口又传来一个有些迟疑，但充满力量的声音。
“等一下。”
众人回头，只见李洋拄着单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周彤的心跳，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红梳子。
他怎么来了？
他能走这么远的路了？
李洋没有看周彤，他的目光落在顾凛川和林晚身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了过去。
声音因为气息不稳而有些沙哑，却很清晰。“老顾，小嫂子，恭喜。”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但表情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我没啥好东西送。这个苹果，寓意好。祝你们，平平安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