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势力的反弹,并非简单的意气之争,而是一场围绕国家发展道路、社会资源分配和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深层博弈。
他们敏锐地抓住了环境问题和社会失序的苗头,将其放大,试图扭转乾坤。
奏章如雪片般飞入内阁,言辞愈发激烈,且引经据典,颇具煽动力。一位以清流自诩的翰林学士在奏疏中痛心疾首地写道:
“陛下明鉴!臣近日偶过京西,但见昔日清幽之地,今为工坊所占。黑烟蔽日,浊流侵河,草木为之凋零,鸟兽因而绝迹。此岂非《尚书》所云‘洚水警予’之兆?天地有好生之德,如此暴殄天物,摧残地脉,恐非国家之福,乃招灾惹祸之端也!恳请陛下体察天心,暂缓工坊,还天地以清明!”
这番言论,将环境问题直接与“天谴”挂钩,极具震慑力。
而在士人聚集的酒楼茶馆,一些失意的老儒生和利益受损的旧式文人,更是议论纷纷:
“哼!什么灵气科技!不过是与民争利的幌子!如今可好,人心不古,个个钻营牟利。那工匠之子,略通些符文机巧,便敢目无尊长;那商贾之流,仗着几个臭钱,竟也想跻身士林?长幼无序,贵贱不分,圣人之道沦丧至此,实乃礼崩乐坏之象!”
“正是!且看那市井之间,如今流行何等靡靡之音?那戏文里,唱的尽是才子佳人私定终身,哪有半分忠孝节义?这都是受了那等追求新奇、不重德行的风气影响!”
这些言论在特定的圈子内引起共鸣,形成了一股质疑变革、怀念“旧日好时光”的暗流。甚至连一些低阶修士,也因为凡人凭借武器威胁到其地位,或对灵能污染不满,而隐隐站在了保守势力一边。
面对这股精心包装过的舆论攻势,周玄深知,简单的压制只会适得其反,必须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舆论斗争。
他亲自定下调子,一场意识形态的反击战悄然拉开序幕。
第一战线:掌控主流媒体,主动设置议题。
《大周公报》连续推出重磅系列评论文章。由周玄授意,几位文笔犀利、思想开明的御用笔杆子操刀的文章,如《论灵气科技与天道自然之和解》,并不否认问题,而是巧妙地将环保纳入“天道”范畴,指出“顺天应人”并非消极无为,而是要以智慧“赞天地之化育”,通过技术进步解决发展中的问题,实现更高层次的“天人合一”。
文章列举灵科院正在研发的灵渣回收技术、净灵法阵等,描绘了一幅科技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未来图景。
《格物致用,实学兴邦》一文则从儒家经典中寻找依据,论证“格物致知”的本意就在于探究事物规律,而灵气科技正是“格物”精神的当代体现,是强国富民的“实学”,驳斥“奇技淫巧”的论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则通过报道优秀灵机工程师、符文设计师的先进事迹,宣扬“劳动创造价值,技能赢得尊重”的新风尚,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社会的职业观。
第二战线:用事实说话,宣传发展成果。
朝廷组织了一系列大规模的“灵气科技惠民生”展示活动。在京城最繁华的广场,搭建起临时展台,向百姓直观展示灵能水泵如何解决高地灌溉难题,新型符箓如何让普通人家用上廉价照明和取暖,灵话网络如何让千里传音成为可能。
同时,派员深入各地,收集百姓因新技术而改善生活的真实案例,通过说书人、地方小报等进行广泛宣传,让改革的红利看得见、摸得着。
第三战线:分化瓦解,争取中间派。
周玄密令舆情司,仔细分析反对声音的来源。对于真正关心环境、提出建设性意见的官员和士人,予以接纳和鼓励,甚至邀请他们参与环保条例的制定。
对于那些只因利益受损或固守僵化观念者,则进行有针对性的说服和利益补偿。
例如,对于因工坊建设而田产受损的地主,朝廷出面协调,或按市价征地,或协助其转型发展受到工坊需求刺激的蔬菜副食业。对于担忧地位不保的低阶修士,则拓宽其进入官府、工坊担任技术顾问或安保人员的渠道。
御书房内,周玄对几位核心大臣剖析道:“他们怕的,从来不是黑烟浊水,而是变革本身,是怕我们这套新规矩,砸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旧饭碗,夺了他们指点江山的话语权!跟他们空谈大道无用,得让沉默的大多数那些得了实惠的工匠、商人、普通百姓感觉到,跟着朝廷的新路走,日子更有奔头!”
他冷笑一声:“用繁荣粉碎流言,用稳定回击恐慌。当绝大多数人都从这变革中受益时,这些抱残守缺的杂音,自然就淹没在时代的大潮里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报纸上、在茶楼里、在城乡的每一个角落悄然进行着。新旧观念的碰撞,利益格局的调整,在帝国肌体内持续激荡。
但毫无疑问,掌握着发展大势和宣传工具的朝廷,正逐渐将舆论的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
变革的车轮,在碾过些许荆棘后,继续坚定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