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离谱。”
她至今没和晋王妃正面打过交道,因为自打大婚后,晋王妃主要住在宫外的晋王府,李治隔三差五地回去小住,逢年过节会一道进宫。
但想也知道。
王仁佑是个什么性子?
这样的人真能生出母仪天下贤惠聪颖的女儿?
“不过离谱也不要紧。咱们的这位太子更厉害。”明洛认为能在强君手底下顺利即位的太子,都水平极高。
不管是演戏水平还是政治觉悟。
根据后世出土的父子信件来看,李治对自家媳妇有一定程度的感情,起码现阶段是。
后来不知是因为皇权还是七年之痒,或者是王氏生不出儿子,两人感情腻了的缘故。
“其他呢?六局有抱怨什么吗?”
明洛更习惯走底层路线。
自下而上获取消息。
虽然大局观上会缺失些许,但更为细节。
“抱怨得多了。但都很隐晦,奴更不敢问得多。但都是些细碎方面,比如陈设和衣裳。”芳草小声道。
“这是对的。”
明洛思来想去终究不安:“我这边给明扬医院送个信。”
“奴亲自去送吗?”芳草微愣。
明洛权衡了一二,到底摇头:“你去送动静太大,平白招惹眼球,老样子来就是。”
她往后不能再和王仁佑来往了。
今年收下的钱她以另一种方式退回去就是,权当贺喜这位庸碌无为空有太原王氏名头的新晋国丈了。
*
齐王李佑赐了自尽,阴德妃被降位,不再是四妃。
李承乾成了庶人,不日大约会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的角落中。
李泰也惨,属于忙活了一通,最后全给弟弟做嫁衣。
朝堂人事的变动也很剧烈,李二治了几乎全部原来东宫属官的罪,只放了极个别劝谏有功的。
然后要给李治定新班子成员。
和李承乾一道造反的人里也有重臣大将,空缺的职位要补,有功的人要提拔,中间又要讲究平衡。
总之,李二已然把兕子向他告密的芝麻小事抛到了脑后。
因着政务繁忙,他对明洛也称不上真正的宠爱,一连十来日独自待在立政殿中,他不召明洛,其他内侍‘不作妖’,明洛也就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绝不逾矩。
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其他妃嫔宫人的动向。
特别是韦氏,会不会对她出手。
贞观十七年绝对算李二的霉年,好在她救下了李明达,减缓了这一重打击,但从年初的征高句丽无功而返,到后面愈发荒唐的争储大戏,李二毕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身心皆受到巨大的打击。
两个儿子的接连造反,多少会让人质疑自己。
李二是英明神武不假,但也是个人。
是人就会思考。
为什么他辛苦培养的太子,为臣为子,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另一个李佑,和李承乾比不得,分量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造反如果结合过往表现和外家姓阴来看,李二能够接受。
在经历一连串毁灭性的‘打击’后,李二面对有人密奏王仁佑与宋明洛存在不正当钱财关系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
昔年一点就燃爆的少年将军,被岁月洗礼地戴上了帝王心术的面具,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问:“可有确凿证据?”
宋明洛在干什么他都不奇怪。
他甚至会好奇,她究竟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毕竟看她过往言行,对造反谋逆一点没有‘畏惧心’,何况其他事。
“有。”
是一本账册被呈上来。
“嫁妆?”
“是,此事若非他家夫人察觉嫁妆被动,按图索骥地进行追查,哪里会想到如此荒谬之事?”
“多少年了?”
“十来年。每年都是这个数。”
李二嘴角扯了扯,居然升不起鲜明的怒意,明洛和他剖白过的内心和对钱帛的需求已深深映在他的心上。
宋明洛她向来如此。
见怪不怪。
他问责她,只会惹来她振振有词的狡辩,顺便阴阳他出身好,没吃过没钱的苦。
这一想,李二甚至笑了。
不过底下的官员看不见,继续输出:“臣以为,朝中或许还有其他官员与宋昭仪有这方面的纠葛,合该一并查实。”
“查,是该查。”
李二当即赞同。
他也很好奇。
与儿子谋逆造反,定新太子辅佐臣子人选的话题比,这话题轻快简单多了,李二很乐意看个戏。
“陛下,臣以为,宋昭仪必定手中有账簿来核对,最简单的法子是,让其交出账簿即可。”
这人脑子好使,光问能问出来什么,大家抵死不认就是了。
“嗯。”
李二冷不丁想起他许久没见着明洛了,今儿去一趟也不错,看看溪娘有没有长高,李余会说什么话了。
但因着此人‘石破天惊’的谏言,有人坐不住了。
时任中书侍郎兼太子右庶子的马周直接出列下拜,口称万死。
其余人皆侧目。
“何事让卿这般惊慌?”李二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因为马周和宋明洛,全然没有瓜葛。
主要马周家贫,宋明洛想抠钱也抠不出来。
马周则一五一十不敢隐瞒地将从武德年间宋明洛对他家的宽待赊账一一道来,听得人愈发沉默。
“武德二年你和昭仪就认识了?”
李二颇觉神奇。
“是,昭仪时常登门为家中小儿看病,后续臣的母亲妻子都去过她的医院。臣未曾输送过钱财给昭仪,但昭仪自相识以来体谅臣家中困境,多次免除诊金和药钱。”
说真的,人都希望自己是个有良知会反哺的好人。
马周也是。
但他是个正经当官的,贪墨受贿几乎没有,也就注定发不了财,回报不了明洛什么。
“臣后来有主动还过,但昭仪没收。”
李二扬眉:“为何?”
宋明洛会把钱往外推?
“昭仪体谅臣家中难处,还建议臣的内人好生当家理财,不要在急用钱时拿不出来。”
其实当时明洛话说得没这么好听,大概意思是,家里不宽裕就不用还这种陈年老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