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凡人的战争，与刺向神明的软肋
暗网上的那条悬赏，像一滴落在滚油里的水，在瀚海资本的核心圈层里炸开了锅。一百万美金，买的不是一条命，而是一个女孩的生活轨迹。这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人脊背发凉。它意味着，敌人不打算用一颗子弹解决问题，而是要用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慢慢刺穿你所有的社会关系，直到你变成一个孤岛，在恐慌中窒息。
钱明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他盯着小马传来的那份报告，每一个字都像一只蚂蚁，在他心里啃噬着。
他懂了。白宇飞这条疯狗，他要的不是陆芸的命。他要的是在动手之前，让陆寒眼睁睁看着他妹妹的生活被一点点渗透、包围、污染。他要陆寒品尝那种明知危险逼近，却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这是街头混混最下三滥的手段，也是最折磨人的手段。先不打你，先去你家门口转悠，跟你儿子女儿的老师聊天，跟卖你家早点的老板称兄道弟。让你每天活在猜疑里，看谁都像是敌人派来的鬼。
钱明那颗被酒精和岁月磨砺得粗糙不堪的心脏，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尖锐的刺痛。他想起了陆寒。那个会因为账户多了一串零而傻笑，会为了省钱和他挤在小馆子里吃炒面，会醉醺醺地跟他吹牛说要让他妹妹过上最好日子的年轻人。
神？狗屁的神。
在钱明眼里，陆寒首先是那个他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小子。他有软肋，有七情六欲，只是现在，他自己把那些东西锁进了一个盒子里。
可盒子在，软肋就还在。
钱明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走了两圈。他不能等。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白色房间里冰冷的指令上。那是神仙的棋局，而这是凡人的战争。凡人的战争，得用凡人的法子。
他走到办公桌旁，没有去碰那个科幻感十足的加密通讯器，而是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一部款式老旧、边缘已经磨损的翻盖手机。这手机甚至不能上网，是他藏在这里，用来联系一些“旧世界”朋友的。
开机，一阵熟悉的诺基亚和弦音响起。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备注，只有一个数字“7”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麻将牌的碰撞声。
“喂？”
“老瘸子，还活着呢？”钱明靠在椅背上，声音压得很低。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说吧，钱大老板，什么风把你这尊大佛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碰！”
“少废话。”钱明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帮我办件事。南城大学，经济学院，大三，叫陆芸。找几个靠谱的，女的最好，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不是保护，是盯着她身边所有的人，任何跟她有接触的陌生人，不管男女老少，查清楚底细。别惊动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麻将声也停了。过了几秒，老瘸子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惹上麻烦了？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我老板的妹妹。”钱明说，“也是我半个闺女。”
“……价钱。”
“没有价钱。”钱明看着窗外的夜景，一字一句地说，“算我欠你一条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老瘸子叹了口气：“行。你这条老命，可比金子贵。胡了！”
电话挂断。钱明将那部翻盖手机重新关机，扔回抽屉最深处。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在南城大学周围，一张由无数个小摊贩、保洁员、流浪汉组成的无形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这是属于老鬼钱明的方式，上不了台面，却能在阴沟里发挥奇效。
……
静海基地，纯白的房间。
苏沐雪坐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四周是冰冷的海水，而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正在变成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她看着陆寒。
白宇飞的威胁，陆芸被设局的消息，像一颗颗重磅炸弹，投进了这个房间。林曦已经调动了国家级别的安保资源，苍狼的团队像幽灵一样渗透进了南城大学的每一个角落。可陆寒，依旧没有一丝属于“哥哥”的反应。
他只是在接收完所有数据后，给出了新的分析。
“‘启明创投’，空壳公司，注册资本一百万，实缴为零。法人‘高翔’，原名高福生，有诈骗前科。结论：一次性的消耗品，目标明确，引诱陆芸进入指定物理空间。”
他的声音，像手术刀划过皮肤，精准，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苏沐雪的心，被这声音割得生疼。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那是你妹妹！
就在这时，陆寒的目光，第一次从天花板移开，落在了林曦的平板上。
“指令004。”他开口了。
林曦和苏沐雪同时精神一振。
“以瀚海资本旗下公益基金会的名义，立刻联系南城大学校方，设立一项总额为一亿人民币的‘青年学者扶持计划’。要求：今晚十二点前完成所有线上签约，明天上午九点，在南城大学最大的礼堂，举行公开新闻发布会。邀请函立刻发给所有合作媒体，以及……‘启明创投’法人，高翔先生。”
指令下达，林曦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用一个亿的真金白银，去砸一个骗子？而且还要邀请他参加新闻发布会？这不是把他推到聚光灯下，让他骑虎难下吗？
苏沐雪也怔住了。她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狠辣之处。
白宇飞的计划，是把陆芸骗到一个封闭的，由他们掌控的环境里。而陆寒这一手，直接把整个舞台掀了。他凭空制造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更大、更公开、更具权威性的舞台——一场由顶级资本、顶尖学府和无数媒体共同见证的盛会。
高翔，那个所谓的“总监”，他敢不来吗？他背后的“启明创投”敢不来吗？他们伪装成顶尖Vc，现在真正的顶尖Vc把橄榄枝递到了他们嘴边，他们要是缩了，那这个骗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可他们要是来了，就会瞬间暴露在无数高清镜头和专业人士的审视之下。一个注册资本为零的空壳公司，一个有前科的骗子，他要怎么在那种场合下，面对南城大学的校长，面对瀚海资本的高管，面对财经记者们连珠炮似的提问？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公开处刑。
“釜底抽薪……”林曦喃喃自语，看着陆寒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苏沐雪的心却沉得更深。太冷静了，太狠了，也太……不像他了。这滴水不漏的完美算计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哥哥的愤怒和担忧，只有一台超级计算机对bug的无情清除。
她忽然觉得，白宇飞或许真的能伤到陆寒。不是通过伤害陆芸，而是通过逼迫陆寒，让他亲手将自己最后的一点人性，也当作bug一样清除掉。
……
南城大学，女生宿舍。
陆芸正对着镜子，在衣柜里翻找着明天要穿的衣服。她手里捏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哎，你们说，我穿这件白色的裙子怎么样？会不会太学生气了？”她举着一条连衣裙，问自己的室友。
“哇，‘启明创投’的酒会！陆芸你也太牛了吧！”室友凑过来看了一眼邀请函，满眼羡慕，“穿这件，绝对的白月光！保准迷倒一片金融精英！”
陆芸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终于可以不靠哥哥，凭自己的能力，敲开那个世界的大门了。
她把裙子比在身上，想象着明天在酒会上谈笑风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她以为是哥哥终于回信息了，连忙跑过去拿起手机。
不是微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疑惑地点开。
短信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她家小区门口那家她最熟悉不过的“惠民超市”。照片里，她的父母正提着购物袋走出来，父亲正扭头跟母亲说着什么，母亲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照片的拍摄角度有些刁钻，像是从街对面的某个高处偷拍的。
陆芸的心，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她不认识这个号码，谁会给她发父母的照片？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紧，正想把这当作骚扰短信删掉，第二条短信紧接着进来了。
这一次，是文字。
【别去索菲特酒店。你哥哥的世界，不是你能想象的。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