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榕城市刑侦大队第一会议室
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三具女性尸体照片与黄毛的死亡现场照片形成诡异的对比。
张建国将搪瓷茶缸重重砸在会议桌上,深褐色的茶水溅出几滴。
新打印的黄毛尸体照片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被他用拇指按在白板边缘。
“开始汇报。”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重点捋一下刘小军案与前三个案件是否有关联性。”
法医老周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的红点落在第一张照片上:“三名女性死者,手脚被钝器击碎,胸腔贯穿伤直径约8厘米,心脏被完整摘除。”
红点移到刘小军的照片,“而这个混混,死亡时间昨晚十点左右,手腕关节被精准卸开,胸口有三道平行抓痕,深及肋骨。”
“放大创口特写。”张建国突然打断,茶缸里的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腾。
投影仪切换画面,黄毛胸口的伤口特写占据了整个屏幕。
伤口边缘异常不规则,不像普通利器造成的撕裂伤,反而像是被什么的东西直接刺入又拔出。
林峰的钢笔突然在记事本上划出长长一道墨迹:“创缘整齐度异常,不像是利器所致。”
陈蓉的指甲地刮擦着会议桌边缘说到:“是徒手造成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会议室激起一阵微妙的波动。
张建国的眉毛拧成倒八字:“法医科给出明确结论前,不要妄下……”
“是鹰爪功。”陈蓉抬起头,接连的凶杀案让她觉得不能再隐瞒,哪怕听起来荒诞,但她必须说。
日光灯在陈蓉镜片上折射出两个白点,“创口底部可见明显指节压痕,第三道伤痕末端有皮肤撕裂伤。要达到这种穿透力,施力者至少具备明劲巅峰的指力。”
“凶手的身份可能是武者!”陈蓉的说法让面对的王志刚眉头微微皱起。
话音刚落,她突然起身,带动的气流掀开了桌上的案卷,深蓝色警服下摆擦过林峰的手肘。
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陈蓉左脚趟泥步斜踩中线,右掌自腰际螺旋穿出,带着明劲特有的脆响拍在空置的折叠椅上。
“砰”的一声闷响,椅背铁管微微震颤。
她五指呈龙爪状扣住椅背,随着脊椎拧转发力,整把椅子竟平移半尺,在地砖上擦出刺耳的吱嘎声。
“这是八卦掌的螺旋劲。”
她松开手时,椅背焊接处已出现细微裂痕,“如果是暗劲高手,这把椅子应该已经散架了。”
指尖在钢制扶手上轻轻一划,竟留下半毫米深的弧形压痕。
老周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后仰,眼镜滑落到鼻尖。
王志刚副局长面前的保温杯荡出几圈涟漪,张建国迅速按住即将倾倒的搪瓷茶缸。
林峰警服袖口的纽扣不知何时崩飞,正滴溜溜滚向投影仪下方。
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几个年轻干警交换着眼神,有人嘴角抽动,似乎震惊陈蓉竟然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老周摘下滑落的眼镜,用白大褂的衣角擦拭镜片,动作缓慢得近乎刻意。
此时林峰充满震惊的脸上,神色闪过一丝犹豫:“张队,或许陈蓉的猜测也是一条路子。”
他目光扫过陈蓉,“前三起案件的凶手有没有可能也是使用的武功。那些所谓的'特制锐器'创口,很可能也是...”
林峰的话还未说完,陈蓉突然从公文包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
“这是之前翻阅我爷爷留下的书籍里发现的《民国武备录》,里面记载过阴煞缠心掌。”
“修习者需在望月之夜,取特定八字女子的心脏为引,配合特制鍉针施展。前三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刚好都在农历十五前后。”
擦拭眼镜的老周缓缓的道:“小陈,刑侦讲的是物证链,不是江湖传说。”
几个年轻干警的也开始窃窃私语。
“肃静!”张建国的茶缸底在桌面砸出闷响,“陈蓉,说具体依据。”
陈蓉翻开册子中夹着荧光标签的一页:“前三名受害者的生辰全部符合阴年阴月阴的八字特征。”
她将一份检测报告推向桌子中央,“而现场提取的金属碎片……”
陈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经能谱分析,与民国时期鍉针的铜锌比例完全吻合。”
张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刘小军在这套玄学体系里算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目击者。”林峰接过话头,“正好刘小军跟莫天明有冲突,凶手顺水推舟杀了刘小军嫁祸给莫天明?”
犯罪心理专家李教授扶了扶眼镜:“前三案的摘心行为带有仪式感,凶手可能对心脏有特殊执念,或是模仿某种迷信仪式。也不一定是所谓的武者,而刘小军的死法更粗暴,像是临时起意。”
始终沉默的王志刚副局长“啪”地合上案卷:“专案组不是武侠小说创作班!凶器鉴定、动机分析、证据链构建,这些才是破案的根本!”
王志刚的话似乎给会议定了调子,让张建国准备喝水的茶缸突然停在半空。
会议室突然响起纸张的剧烈翻动声。
他把搪瓷茶缸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在案件报告上。
投影仪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眉间的皱纹更深。
“都别扯那些玄乎的,什么阴煞缠心掌鹰爪功的,破案靠的是证据!”
他手指重重敲在刘小军的尸检照片上,“高峰,把刘小军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活动轨迹梳理清楚。”
“老周,重新分析伤口,确认凶器是否有改装痕迹;技术组,先按两套凶器查,去比对市面上能买到的类似工具,尤其是特殊定制的。”
他语速飞快地分配任务,“排查全市刀具店、五金店,看有没有人买过类似凶器。”
“小刘,重点排查刘小军其所属帮派、近期有没有交易。”
“杨平,你去查本地神棍、邪教组织。”说完张建国转向林峰。
他眼神锐利如刀:“林峰,你负责排查本地武馆。”
最后目光落在陈蓉身上,“至于你,陈蓉,我需要更多实证支持你的……特殊理论。你跟林峰一组。”
“你们两个顺便注意一下今天那个练鹰爪功的小子。”
王志刚在旁抿紧嘴没作声,指尖在案卷上重重戳了下,像是在隐忍什么。
“是,队长!”陈蓉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坚定。
“散会!”随着张建国的声音落下,众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会议桌前只剩下张建国跟王志刚两人。
“王局……”张建国缓缓开口,“我理解您的顾虑。但破案就像撒网捕鱼,网眼太大,鱼就跑了。”
王志刚副局长的脸瞬间铁青,手指猛地扯了扯领带,喉结在紧绷的脖颈上剧烈滚动,压着火气道:“张建国同志!我没说不能多方向查,但把破案指望放在阴煞缠心掌这种说辞上——传出去,我们榕城刑侦的脸往哪儿搁?”
张建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满是不解。
他不懂王志刚为何对“武者”这个推测如此抗拒,只当是领导觉得这说法太荒唐。
王志刚心里的顾虑,张建国是猜不到的——一旦把嫌疑人往“武者”上定性,这案子十有八九要被特事局那帮人接手。
那特事局的存在,本就只有他这个层级才清楚。
在王志刚看来,都什么年代了,还拿“武者”当回事?再厉害的身手,能敌得过现代武器?这根本就是职能权限的争夺战。
王志刚眉头拧得更紧,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他抬眼看向张建国,到了嘴边的斥责忽然顿住,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的疲惫:“行了,这事儿你暂时别往局长那儿报。你……好自为之吧。”
张建国张了张嘴,终究没再争辩,只是闷声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林峰已经走到走廊口,脚步忽然一顿,又折了回来,脸上带着点迟疑:“张队,要是……要是真遇上武功高手,咱们是不是得申请特警支援?”
王志刚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没好气地接话:“七步之外,枪快。”
他的目光扫过林峰身旁的陈蓉,语气里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这话像是说给林峰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他瞥了眼陈蓉,心里对这种身兼两职的身份向来排斥,却也清楚眼下少不了这类人——毕竟有些事,不是光靠刑侦队就能了结的。
这份无奈,只能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