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四年三月,北疆的寒意如顽固的老兵,迟迟不肯退去。燕云十六州边境线上,烽火台的狼烟终日不散,那直冲云霄的灰黑色烟柱,仿佛一根根接连天地的诅咒之柱,预示着不祥的征兆。
大皇子武泽宏站在边关城墙之上,一身戎装沾染着边塞特有的风沙。他面色凝重地望着南方,那双曾令蛮夷闻风丧胆的锐利眼眸中,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忧思。他手中的密信已被揉得皱巴巴,反复展读的痕迹明显——那是母亲李皇后冒死传出的最后消息,字迹潦草,沾着斑驳泪痕:“吾儿速归,迟则生变,杨贼与二弟欲害我母子性命。”
信纸边缘已经磨损,可见他多少次在夜深人静时取出细读,每一次都如刀割心扉。皇后的笔迹仓促而颤抖,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辨认,显是书写时情绪激动,或有外人逼近的紧迫。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身旁的老将宇文桀声音沙哑,满是老茧的手紧握剑柄,“二皇子软禁陛下,把持朝政,杨国忠祸乱朝纲。若再容他们胡作非为,大武江山必将不保!”
武泽宏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何尝不想立即南下清君侧,但北方的蛮夷部落近日活动频繁,大有趁虚而入之势。作为镇守边疆十余年的皇子,他比谁都清楚蛮族铁骑的残忍和破坏力。那些茹毛饮血的部落民族,世代觊觎中原丰饶土地,只待大武王朝出现一丝破绽,便会如饿狼般扑上来撕咬。
“报——”探马飞奔上城,铠甲上沾满尘土,显然长途奔袭未歇,“北方三十里外发现蛮族大军,人数不下五万,正朝边境而来!”
众人色变。宇文桀急道:“殿下,蛮夷此时来犯,定是得知朝中内乱,想趁火打劫!”
武泽宏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那决断如边关凛冽的北风,干净利落:“传令!全军备战!我要亲率铁骑,先破蛮夷,再南下清君侧!”
号角声响彻边关,三万边军精锐迅速集结。这些常年与蛮族作战的将士们面无表情,但眼中燃烧着战意。他们中许多人家人曾遭蛮族杀害,与蛮族有着血海深仇。武泽宏巡视着这些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中涌起复杂情绪。这些忠勇之士本该保家卫国,如今却可能因皇室内斗而血洒沙场。
三日后,燕云关外,血战爆发。
武泽宏亲率三万边军精锐,与五万蛮族大军展开激战。蛮兵骑着矮壮战马,挥舞着弯刀,如潮水般涌来。边军常年与蛮族作战,经验丰富,虽人数劣势,却骁勇善战。他们组成严密方阵,长枪如林,弓箭如雨,一次次击退蛮族的疯狂进攻。
战场上,武泽宏一马当先,银甲已被鲜血染红。他手中长枪如龙,所到之处,蛮兵纷纷倒地。宇文桀率左翼骑兵穿插敌阵,将蛮军分割包围。战马嘶鸣,刀剑相交,鲜血染红了边关黄土。
激战整日,夕阳西下时,蛮族终于溃败,丢下万余具尸体仓皇北逃。边军也伤亡惨重,武泽宏本人负伤三处——左臂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右肩中了一箭,额角被飞石击中,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武泽宏望着南方,终于下定了决心:“蛮夷经此一败,短期内不敢再犯。宇文将军,你率两万兵马留守北疆,我亲率五万精锐南下清君侧!”
“殿下三思!”宇文桀跪地劝阻,老将军的脸上满是忧色,“北疆虽暂安,但蛮夷野心不死。若边军主力南下,恐防务空虚啊!”
武泽宏扶起老将军,眼中含泪:“将军,非是我不顾边防。然如今朝中奸佞当道,二弟与杨国忠软禁父皇,迫害忠良。若容他们继续祸乱朝纲,大武将从内部崩坏,届时边防再固又有何用?”
他望向南方,语气坚定如铁:“我必须南下清君侧,正朝纲。北疆...就托付给将军了。”
宇文桀老泪纵横,深知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老臣...领命!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让蛮夷踏过燕云关!”
次日,武泽宏誓师南下。五万边军精锐浩浩荡荡开出边关,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大军以“清君侧,诛杨国忠,救陛下”为号,直指京城。士兵们的脸上写着坚定与不舍——他们为能清君侧而振奋,却又担忧北疆防务,挂念家乡亲人。
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二皇子武泽宽在京城闻讯大惊,急令各地守军阻截,同时加紧控制京城防务。他在朝堂上怒斥大皇子谋反,却避而不谈皇上现状,引得群臣私下议论纷纷。
“王爷,大皇子来势汹汹,边军精锐战力强悍,不可小觑啊。”杨国忠忧心忡忡地道,肥胖的脸上沁出细密汗珠。
武泽宽冷笑,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大哥虽勇,但远离根据地长途奔袭,后勤难继。我已命沿途州县坚壁清野,烧毁粮草,看他们能撑多久!”
然而武泽宽低估了边军的战斗力和武泽宏的决心。南下路上,边军连破数城,势如破竹。各地守军大多不愿死战,有的甚至开城迎降。许多将领曾与大皇子并肩作战过,内心钦佩这位常年镇守边关的皇子,更不信二皇子所说的“谋反”之言。
一个月后,边军主力抵达黄河沿岸,与二皇子派来的十万大军隔河对峙。两军营地连绵数十里,灯火通明,映照得河面如昼。士兵们的低语、战马的嘶鸣、武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大战将至。
与此同时,和州城内,武泽苍也在密切关注战局发展。
“大皇子已至黄河北岸,与二皇子军队对峙。双方兵力相当,但边军战斗力更强,二皇子军据险而守,各有优势。”李慕分析道,在地图上指点着双方布防情况。
林惊羽补充:“据夜枭探报,二皇子已暗中抽调西线防军东援,导致西线空虚。若蛮夷此时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武泽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两位皇兄内斗,竟不顾边防安危!若蛮夷突破边关,中原百姓将遭涂天!”
正如他们所担心的,北疆局势正在急剧恶化。
宇文桀率两万守军苦苦支撑,但蛮夷探知边军主力南下,再次纠集各部,大举来犯。这一次,蛮兵多达八万,且改变了战术,不再正面强攻,而是分多路偷袭。他们像狼群一样,专门攻击防线的薄弱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燕云关外烽火连天,宇文桀日夜巡防,已是筋疲力尽。这位老将军的头发在短短一月间全白,眼中布满血丝,却仍坚持在第一线。这日,他正在关上指挥防务,忽见远方烟尘大作,一支蛮族骑兵绕过防线,直扑关后村落。
“不好!”宇文桀大惊,“快!分兵救援!”
但为时已晚。蛮兵烧杀抢掠,数个村庄化为火海。凄厉的哭喊声随风传来,关上的守军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更糟糕的是,蛮兵主力趁守军分兵之际,猛攻关口。
血战终日,燕云关虽未失守,但守军伤亡惨重,防线多处被突破。宇文桀身负重伤,仍坚持指挥。他的铠甲被鲜血染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却仍然鼓舞士气,亲自拉弓射箭。
“将军!撤吧!关守不住了!”副将含泪劝道,看着老将军奄奄一息的样子,心痛如绞。
宇文桀怒目圆睁,声音虽弱却坚定如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后退!边军在,江山在;边军亡,江山亡!”
次日,蛮兵发动总攻。宇文桀带伤上阵,终因寡不敌众,壮烈殉国。据说他死时仍站立在关墙之上,双目圆睁望向北方,手中紧握断剑。燕云关失守,蛮族大军如潮水般涌入中原。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村庄化为灰烬,百姓流离失所。
消息传到大皇子军中,武泽宏如遭雷击:“宇文将军...燕云关...”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帐内顿时乱作一团,军医急忙上前救治。
醒来后,武泽宏面临艰难抉择:继续南下清君侧,还是回师救援北疆?
帐中将领分成两派,争执不休。有的主张继续南下,尽快攻破京城,再北上驱蛮:“殿下,如今距京城仅一步之遥,若此时回师,前功尽弃啊!”有的主张立即回师,保疆卫土:“蛮夷肆虐中原,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武泽宏沉思良久,脑海中闪过宇文桀苍老而坚毅的面容,闪过边关百姓期待的眼神,最终痛苦决定:“蛮夷入侵,百姓遭难。我若继续南下,即使夺得皇位,也将失去民心。传令!全军回师北上,驱逐蛮夷!”
然而此时二皇子军队趁机发动进攻,拖住边军后腿。武泽宏陷入两难境地:前有阻敌,后有蛮夷,进退维谷。边军将士虽然勇猛,但连日征战已显疲态,加之粮草供应不时被二皇子军切断,处境日益艰难。
消息传到和州,武泽苍拍案而起:“糊涂!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斗!”
李慕急劝:“王爷,此乃天赐良机!二皇子与大皇子相争,蛮夷入侵,朝廷无暇他顾。我们正可趁势发展,巩固实力。”
武泽苍却道,目光如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蛮夷肆虐中原,和州又能独善其身到几时?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他沉思片刻,下令:“第一,加强北部防线,准备迎击可能南下的蛮夷;第二,开放边境,接纳北方逃难百姓;第三,派使者联络各方势力,呼吁暂停内斗,共同抗蛮。”
然而各方反应冷淡。二皇子回信讥讽:“四弟何必假仁假义?若非你割据自立,朝廷何至于此?”大皇子则根本无暇回复,正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
更让人忧心的是,蛮夷突破边关后,兵分多路,烧杀抢掠,直逼中原腹地。其中一支三万人的蛮族骑兵,正朝和州方向而来。他们像蝗虫过境般,洗劫沿途村庄,俘虏壮丁,凌辱妇女,无恶不作。
“报!蛮兵距我北部边境不足百里!”探马飞驰入城,声音急切。
武泽苍站在城楼上,远望北方天际的滚滚烟尘,面色凝重。他可以看到远处村庄冒起的黑烟,那是蛮兵肆虐的痕迹。逃难的百姓如潮水般涌来,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传令全军,备战迎敌!这一次,我们不是为了争权,而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和百姓!”武泽苍的声音坚定有力,传遍城楼上下。
安国军迅速调动,在北部边境布防。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运送物资,修筑工事。整个和州上下同仇敌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妇女们赶制箭矢,老人们照顾伤员,就连孩童也帮忙搬运石块。这是一场关乎生存的战争,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武泽苍抚摸着手中的长剑,心中五味杂陈。他本想偏安一隅,却被迫不断扩张;他欲保持中立,却终究难逃乱世漩涡。如今,蛮夷入侵,山河破碎。在这个危难时刻,他必须站出来,守护这片土地和人民。
“传令下去:凡我和州军民,务必同心协力,共御外侮。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让蛮夷践踏我们的家园!”
夕阳如血,映照着武泽苍坚毅的面容。乱世中的抉择从未容易,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望着北方滚滚烟尘,手中长剑悄然出鞘,寒光映照着他眼中坚定的光芒。
北方的烟尘越来越近,战鼓即将擂响。这一次,他将为守护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