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三年夏末,烈日如焰,炙烤着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大武王朝的统治根基,正如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消融。天灾未平,人祸又起,蝗灾过后是瘟疫,河流干涸继而田地龟裂,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剧在乡野间悄然上演。
各地守将、豪强眼见中央政权衰弱,野心如春草般疯长,纷纷趁机拥兵自立。大武王朝二百年的统一局面,在这一季彻底破裂,仿佛一件珍贵的青瓷从高处坠落,碎裂成无数锋利的片片。
最先公然叛变的是镇守西陲的大将军秦莽。这位以勇武着称的老将,身材魁梧,满面虬髯,左颊上一道刀疤从眉骨直划至下颌,那是二十年前与西域蛮族血战时留下的印记。早在先帝时期,秦莽就屡立战功,在西部边境经营二十余载,根深蒂固,军中只知有秦将军,不知有朝廷。
凉州将军府内,烛火通明。秦莽抚摸着案上的虎符,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身旁站着他的谋士李文远,一个瘦削的中年文人,眼神锐利如鹰。
“将军,时机已到。”李文远声音低沉,“中原大乱,朝廷无力西顾,此乃天赐良机。”
秦莽沉默良久,脑海中闪过当年在先帝面前立誓护卫边疆的场景。然而现实的诱惑与野心的滋长最终压过了往日誓言。“那就依计行事吧。”他最终说道,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三日后,秦莽在凉州自立为“西凉王”,控制河西走廊及西域要道。自立大典上,他身着自制的王袍,那是一件用金线绣着猛虎的深红色长袍,在西部炽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朝廷无道,天降灾厄,我秦莽不忍见百姓流离,愿守一方安宁!”秦莽在自立文告中如此写道,冠冕堂皇地为自己割据一方寻找理由。文书由李文远执笔,字字铿锵,句句煽情,很快传遍西境十二州。
几乎与此同时,远在岭南的镇南大将军郑元奎也在自己的府邸中谋划着。岭南气候湿热,郑元奎却仍穿着厚重的朝服,仿佛这样就能保持与朝廷那若有若无的联系。
“大将军,秦莽已在西境自立为王,我们不可再犹豫了。”说话的是郑元奎的副将周振,一个满脸焦急的壮实汉子。
郑元奎踱步至窗前,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木棉花,久久不语。他年近五旬,鬓角已染霜白,眼角刻着深深的纹路。与秦莽的张扬不同,郑元奎素以谨慎着称,这也是先帝派他镇守南疆的原因。
“自立为王,目标太大。”郑元奎最终转身,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我们可宣布‘自主’,暂不称王,截留赋税,自任官员,观天下大势再做打算。”
周振急道:“可是将军——”
郑元奎抬手制止了他:“岭南偏远,自当因地制宜,不必事事听命于昏聩之朝廷。但也不必急于称王,成为众矢之的。”
次日,郑元奎在岭南宣布“自主”,虽未公然称王,却截留了所有本该上缴朝廷的赋税,并自行任命官员。他在给心腹的密信中如此写道:“乱世之中,先露头者先亡。我等当效仿越王勾践,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各地豪强见状,纷纷效仿。有兵权的拥兵自立,有钱粮的筑堡自守,有地盘的划地为王。短短一月间,大武王朝境内冒出了十多个大小军阀势力,仿佛雨后林间突然冒出的蘑菇,形态各异,却都带着危险的毒性。
北疆铁骑都督宇文桀控制燕云十六州,自称“北境大都督”。他本是胡汉混血,精通骑射,麾下三万铁骑骁勇善战,如今牢牢扼守北部边境,对中原虎视眈眈。
东海豪商兼水师提督钱多多掌控沿海贸易要道,人称“海龙王”。此人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狠手辣。他靠海上贸易发家,如今拥有大武最强大的水师,战船百艘,水兵上万。
中原大地更是群雄并起,有“豫州牧”刘璋、“兖州伯”公孙度等地方豪强,个个拥兵数千至数万不等,割据州县,互相攻伐,使得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大武王朝的版图,被这些军阀割据得支离破碎。朝廷政令出不了京畿地区,武厚魁的圣旨成了无人理睬的一纸空文。驿站系统瘫痪,通信中断,往日繁忙的官道上如今罕有人迹,唯有军队调动和逃难的流民队伍偶尔打破死寂。
外有群雄割据,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却愈演愈烈。
养心殿内,药味浓郁,几乎令人窒息。武厚魁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时常昏迷不醒。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壳,连自理都需太监伺候。
杨国忠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安插亲信。他的党羽如今占据朝中要职,形成一张庞大的权力网络。二皇子武泽宽与杨国忠勾结,暗中筹备登基事宜,甚至已经秘密令人制作龙袍,只等武厚魁咽下最后一口气。
深宫之中,大皇子武泽宏的母亲李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内,日夜以泪洗面。她派心腹太监偷偷传信给远在前线的儿子,信中只有短短八字:“京中有变,速归救命。”
然而,这封信还未送出宫门,就被杨国忠的爪牙截获。当晚,送信的小太监尸体在御花园的井中被发现,皇后则被以“病重需静养”为由,彻底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大皇子武泽宏虽率军在外平叛,却时刻关注朝中动向。他在豫州前线大营中接到密报,得知二弟与杨国忠的图谋,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战报撕得粉碎。
“本王在前线拼杀,他们在后方谋我江山!真是岂有此理!”武泽宏怒吼道,声音震得营帐微微发颤。他年约三十,面容刚毅,身着银甲,腰佩长剑,颇有帝王之风。
帐内众将低头不语,气氛凝重。谋士王文谦上前一步,轻声劝谏:“殿下,如今叛军四起,各地割据,不如暂且回师京城,稳住大局再说。”
武泽宏在帐中踱步,银甲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他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可!若此时回京,叛军势必壮大,各地军阀更无所顾忌。必须尽快平定几股主要叛军,展示朝廷实力,否则大武就真的完了!”
然而,武泽宏的平叛之路异常艰难。起义军熟悉地形,得到百姓掩护,采取游击战术,让朝廷军疲于奔命。更糟糕的是,军粮供应时常中断,因为沿途州县多已被军阀控制,不愿为朝廷军提供粮草。
一日,当武泽宏得知豫州牧刘璋拒绝开放粮仓时,气得摔碎了心爱的玉佩。那玉佩是父皇在他二十岁生日时所赐,上刻“忠勇双全”四字,如今已成满地碎片。
“混账!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武泽宏怒吼道,“当年若不是我举荐,他怎能当上豫州牧!如今竟敢如此对我!”
王文谦小心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轻声道:“殿下,乱世之中,人心易变。如今之势,强逼不如智取。”
武泽宏冷静下来,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王文谦凑近低语:“刘璋好色,可遣美人赠之;其副将贪财,可许以重金。双管齐下,粮草问题或可解决。”
武泽宏长叹一声:“想不到我武泽宏竟要靠这种手段来获取粮草。”然而形势比人强,他最终还是同意了王文谦的计策。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武泽宽在杨国忠支持下,开始软禁反对自己的官员,控制京城防务。京城九门提督被换成杨国忠的侄儿杨彪,御林军统领也换成了武泽宽的心腹。他们只等武厚魁咽下最后一口气,就黄袍加身。
皇宫深处,病榻上的武厚魁偶尔清醒。老太监赵安冒着生命危险,将天下大乱、儿子相争的消息悄悄告知皇上。武厚魁听后老泪纵横却口不能言,只能以手指天,不知是怨天不公,还是诅咒逆子。
赵安跪在榻前,泣不成声:“陛下保重龙体,大武还需要您啊。”然而他心里明白,皇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乱世已至,这个曾经强大的王朝正迅速滑向深渊。
就在朝廷内斗的同时,起义军内部也出现了裂痕。
李自成与张献忠虽然目标一致,但性格和理念迥异,这种差异在势力壮大后逐渐显现。二人在中原腹地的起义军大营中,正为下一步战略争执不休。
李自成主张“均田免赋”,军纪相对严明,禁止滥杀无辜,受到百姓拥护。他看重民心,认为“得民心者得天下”。此刻他站在军事地图前,手指点着京城方向:“我们应当直取京师,擒贼先擒王!”
张献忠则性格暴烈,信奉“以杀止杀”,对待敌人和投降官员极其残酷,常有屠城之举。他认为“只有杀尽贪官污吏,百姓才能得安宁”。他猛地一拍桌子:“京城守备森严,应当先扫清周边州县,断其粮道,困死他们!”
营帐内,两派将领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李自成与张献忠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迸出火花。这两位曾经的盟友,如今因为理念和战略的不同,渐行渐远。
更让武泽苍惊讶的是,根据夜枭送来的情报,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提出了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口号和政策。
李自成在军中推行“民主议事”,重大决策常与部下商议而定;张献忠则提出“男女平等”,允许女子参军,设立女营。这些举措让武泽苍更加怀疑两人是穿越者。
一日,武泽苍秘密召见夜枭首领墨影。密室中,烛光摇曳,二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想办法接触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核心圈子,探查他们是否使用特殊词语,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物件。”武泽苍低声吩咐道,“特别注意他们是否提及‘民主’、‘平等’、‘科技’之类的词汇,或者是否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
墨影颔首:“遵命。我们已经发现张献忠军中有一件奇物,状似铁盒,能发出声音,据说有时他会对着它自言自语。”
武泽苍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务必查清那是什么东西。但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在这乱世中,和州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边境难民营已接纳了数万流民,虽然武泽苍准备充分,但资源压力日益增大。更糟糕的是,各方势力都对和州虎视眈眈,这座小城成了乱世中的一块肥肉。
一日,武泽苍同时收到三封来信,它们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抵达他的书案上。
第一封来自大皇子武泽宏,措辞强硬,命令和州立即提供粮草五千石,兵马三千,助朝廷平叛。“若有不从,以叛国论处!”信末威胁道,盖着大皇子的金印。
第二封来自二皇子武泽宽,以“监国”名义要求武泽苍率部进京“保驾”,并暗示只要支持他登基,将来必定重赏。信中满是华丽的辞藻,却掩不住背后的野心。
第三封竟来自“闯王”李自成,信中称赞武泽苍治理有方,邀请他和州加入起义军,“共举义旗,推翻暴政,拯救黎民”。文笔朴实,却自有一股打动人的力量。
武泽苍将三封信摊在桌上,苦笑不已:“我这小小的和州,倒成了香饽饽了。”他知道,这三封信代表着三种不同的道路,选择和州命运的时刻到了。
紧急会议上,众人意见分歧。烛光下,一张张面孔都显得格外凝重。
李慕主张表面顺从朝廷,实则保持中立:“乱世之中,最先出头的往往先倒台。我们应该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赵铁鹰则认为应当支持大皇子:“无论如何,大皇子代表正统朝廷,支持他名正言顺。且他军事实力最强,有可能平定乱局。”
云彩姑姑却出人意料地提出可以考虑与李自成合作:“据报李自成军纪严明,深得民心,且他提出的许多政策与王爷的理念不谋而合。”
武泽苍沉思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知道每个人的建议都有道理,但也都有风险。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们将走第四条路——不明确支持任何一方,但暗中与各方保持联系。同时加快发展和州,增强自身实力。”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在这个乱世,最终要靠实力说话。我们要让和州成为乱世中的乐土,成为百姓向往之地。只有这样,无论最终谁得天下,都不能忽视我们的存在。”
就在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之际,夜枭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似乎有一股神秘势力在背后操纵着乱局。
多个地区的起义几乎同时爆发,组织严密,战术相似;各地军阀自立的时间点也过于巧合,仿佛有人在暗中协调;甚至朝廷内部斗争的背后,也有不明势力的影子。
墨影再次秘密求见武泽苍,面色比以往更加凝重:“王爷,我们发现多个起义军首领都在起事前后接触过同一个商队。这个商队名义上经营丝绸茶叶,实则行踪诡秘,成员身手不凡。”
武泽皱眉:“能追踪到这个商队的背景吗?”
“暂时不能。他们似乎有易容之术,且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身份和路线。”墨影惭愧地说,“但我们发现他们在和州附近出现过。”
武泽苍心中警铃大作。如果真有这么一股势力在幕后操纵乱局,那么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推翻朝廷这么简单。更让他担忧的是,根据最新情报,这股神秘势力似乎对和州格外感兴趣,多次派人潜入查探。
“加强戒备,特别是新式工坊和研究院的安保。”武泽苍下令,“我要知道这群人的真实目的。”
是夜,武泽苍独自在书房审视大武王朝的地图,上面已被各种颜色的标记划分得支离破碎。曾经统一的大王朝,如今分崩离析,战火四起。他想起现代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那也是一个大分裂的时代,战乱持续数十年,百姓流离失所,人口锐减。
“不,我不能让历史重演。”武泽苍握紧拳头,“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和州这片净土。”
窗外,月光如水,却照不尽人世间的苦难与争斗。远方的山峦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动荡的土地。
武泽苍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京城的相府密室中,杨国忠正在接待一位神秘客人。那人身披斗篷,面遮黑纱,声音嘶哑怪异:“相爷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待时机成熟,这天下便是您的囊中之物。”
在起义军大营里,李自成正对着一件奇怪的物件发呆。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块,表面光滑如镜,偶尔会发出微弱的光芒。这是他多年前在一次奇遇中获得的宝物,也是他许多超前思想的来源。
在南海之滨,张献忠正望着大海另一端,喃喃自语:“如果还有别人穿越而来,会是敌是友?”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奇特的硬币,上面刻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图案和文字。
乱世已至,英雄辈出,王朝裂痕难以修补。而在这场大乱斗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等待着武泽苍去揭开。
和州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等待着下一个转折点的到来。夜色渐深,武泽苍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依稀的灯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