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核心,死寂如古墓。
秦陌冰裂的眸光自那具履行职责至死的骸骨上移开,最终落在那幅巨大的破损星图之上。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星图角落那个不断闪烁的暗红色标记——【“原初之无”活性裂隙——第七观测区】。
那目光中,万古的死寂之下,某种更加深沉、更加目的明确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并非情绪,而是一种…基于本能的、对特定目标的锁定。
苏清语屏住呼吸,望着他漠然的侧脸,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她读懂了那目光中的意味——他要前往那里!前往那道所谓的“活性裂隙”!那无疑是比这片废墟更加危险、更加接近灾难源头的绝地!
秦陌缓缓抬起手,掌心的归墟钥幽光流转,并非照射星图,而是…凌空对着那暗红色标记虚按而下。
嗡…
归墟钥的光芒与星图标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那标记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细长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暗红色光丝,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延伸,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方位。
一条…由星槎最后记录与归墟钥共同锚定的…通往裂隙的航路!
这条航路光丝极不稳定,时明时暗,显然穿过区域危险至极。
秦陌冰裂的眸子追随着那道光丝,将其轨迹牢牢刻入感知。周身那亘古的死寂气息,随之微微调整,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锐利,如同出鞘前隐去所有声息的古刃。
他收回手,归墟钥光芒隐去。那暗红色航路光丝也随之消散,但其轨迹已被他彻底记住。
他转过身。
目光再次落在苏清语身上。
这一次,那冰裂的眸光中,少了些许之前的漠然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确认与…极淡的牵扯感。
仿佛在评估一件…已绑定、需随身携带的…特殊工具。
他的视线在她腰间那株微微摇曳的琉璃小草上停留了一瞬。那株因他而生的小草,此刻正散发着与归墟钥同源的、微弱的共鸣波动,似乎…能在这片混乱废墟中,更好地感应并稳定那条刚刚锚定的危险航路。
苏清语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重量压在了肩上。她明白,自已这微弱的“生”之气息与这株小草,似乎成了他在这片代表终极“死寂”的废墟中,一个意外的…导航信标?或者说…平衡点?
不容她细思,秦陌已伸出手。
并非揽住她的腰,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毫无生机,那触感让苏清语浑身一颤,仿佛被永恒的寒冰镣铐锁住。但其中传递过来的,并非毁灭性的死寂,而是一种…极其精纯的、受控的归墟气息,如同为她套上了一层与周围环境同质的“保护壳”,极大减轻了外界虚无的侵蚀压力。
“走。”
一个字,干涩、冰冷,不容置疑。
下一刻,周遭景象再次剧烈扭曲模糊!
秦陌携着她,一步踏出,直接撞破了星槎残骸的金属壁障,冲入外界更加狂暴混乱的能量风暴之中!
这一次的跃迁,比之前更加迅猛,更加…精准!
他不再是无视障碍的蛮横冲撞,而是沿着那条仅存于他感知中的、极不稳定的暗红色航路,进行着一次次精妙的、间不容发的短距空间跳跃!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落在航路上相对稳定的节点,避开那些足以湮灭化神修士的空间裂缝与能量乱流!
苏清语只觉得神魂仿佛被撕扯又揉合,眼前景象疯狂闪烁:巨大如星球的奇异骸骨、流淌着混沌色彩的能量漩涡、破碎的大陆板块上凝固的惊天战痕、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在航路之外缓缓游弋的、散发着令人绝望气息的模糊阴影…
秦陌冰裂的眸子始终直视前方,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穿越一片寻常的迷雾。唯有在感知到某些特别巨大的、散发着极其古老蛮荒气息的阴影靠近航路时,他周身的气息会骤然收敛到极致,甚至带着苏清语进行一次超乎想象的超远距离跃迁,强行拉开距离,透着一种…不愿与之发生无谓冲突的谨慎。
这种谨慎,让苏清语心中骇然。连他这般存在,都需要避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航路愈发艰险,周围的能量风暴几乎化为实质的毁灭潮汐。那株琉璃小草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秦陌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又一缕精纯的死气渡入,稳固住小草的灵光,也稳住了那条摇曳欲断的航路感应。
终于,在不知经过多少次令人心悸的跃迁后——
前方的能量风暴骤然平息了下来。
并非变得安全,而是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凝固般的…死寂。
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的、绝对黑暗的虚空,出现在航路的尽头。
虚空中央,一道…横亘不知几亿万里的、缓缓蠕动着的、仿佛活物般的…巨大裂隙,正无声地张开着。
裂隙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一切能量、一切概念的…原初虚无!仅仅是望上一眼,苏清语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道基、甚至存在的意义,都要被其吸扯、剥离、彻底同化!
裂隙的边缘,空间结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与破碎,仿佛宇宙的一道无法愈合的腐烂伤口。
这里,就是…第七观测区?原初之无的活性裂隙?!
秦陌停下了脚步。
他冰裂的眸子,凝视着那道巨大的、缓缓蠕动的裂隙,那万古不变的漠然深处,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那并非恐惧,也非兴奋。
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凝重与…确认。
他找到了。
他松开了握着苏清语手腕的手,但那股精纯的死气保护并未消失。
他向前迈出一步,独自面对着那道吞噬一切的裂隙。
归墟钥自他掌心缓缓浮现,幽暗的光芒指向裂隙,微微震颤着,似乎既渴望又…忌惮。
苏清语站在他身后,望着那道仿佛能终结一切的裂隙,又望向身前那具笼罩在死寂中、却仿佛能与这宇宙伤口对峙的玄袍身影。
巨大的渺小感与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旅程,似乎抵达了某个终点。
但一切,仿佛又才刚刚开始。
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