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外,死寂笼罩。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暴走后的焦灼气息,以及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广场地面被湮灭出数片不规则的空白,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令人心悸的绝对寒意。幸存的弟子们相互搀扶,面色惨白,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骇然与更加浓烈的敬畏。
苏清语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神魂的刺痛,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心中沉重如铅。老祖的力量失控,其恐怖远超想象,若非最后关头那丝本能的收敛,此刻的天玄圣地恐怕已化为一片虚无。
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立刻出发,去寻找那渺茫的线索。这不仅是为了宗门的未来,更是为了…或许能寻得一丝安抚老祖那万古痛苦与混乱的方法。
她迅速召集几位核心长老,于一处未被波及的偏殿内,布下重重隔音结界。
“方才之事,尔等亲见。”苏清语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老祖状态…极为不稳。其力量渊深如海,然根基似有巨创,易受扰动,一旦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长老们面色凝重,纷纷点头,他们真切感受到了那近乎灭世的恐怖。
“我于宗门古籍中,偶得一丝线索,或与老祖来历及其…隐痛相关。”苏清语并未透露“归墟”、“钥匙”等具体信息,那太过惊世骇俗,“然此线索残缺,需外出寻觅印证。”
“圣女欲亲自前往?”一位长老惊道,“如今外界虽暂退,却暗流汹涌,圣女乃宗门支柱,岂可轻涉险地?”
“正是因外界险恶,此事关乎宗门存亡乃至更甚,绝不可假手于人,更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苏清语眸光坚定,“我意已决。我离去后,宗门由大长老暂代主持,紧闭山门,一切如常,绝不可再以任何事由惊扰老祖静修。若有强敌来犯…开启所有禁制,固守待援,万不得已…可再向老祖求援,但需慎之又慎!”
她将“慎之又慎”几字咬得极重。众人想起方才那恐怖的失控景象,皆心有余悸地点头。
“此行短则数月,长则…难以预料。”苏清语取出数枚她近日结合老祖意念碎片与新悟功法整理出的修炼心得玉简,交给各位长老,“此乃我近日修行所悟,于稳固境界、凝练神魂或有裨益,可酌情传授于可信弟子。宗门未来,在于静修深耕,内蕴其华,而非争强斗狠。”
长老们接过玉简,神识略一探查,便知其价值无量,心中对圣女更是敬佩,也知她去意已决,不再多劝,纷纷躬身领命。
安排妥当,苏清语挥退众人,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偏殿之外。
夜色深沉,殿门紧闭,门缝中再无丝毫气息透出,仿佛之前的惊天暴动只是一场幻梦。唯有门边那株琉璃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道纹流转,似乎比以往更加明亮了几分,散发着一种空灵而忧伤的光晕。
她静立片刻,缓缓跪伏于地,对着殿门深深叩首。
“老祖,”她以神识传音,声音轻缓而诚挚,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抚平坚冰,“弟子需离宗一段时日,为您寻一丝解惑安神之缘法。宗门弟子皆会恪守静律,绝不扰您清静。万望…老祖保重自身。”
她知道老祖未必回应,甚至未必在意。但这番话,她必须说,不仅是对老祖的告知,也是对自己决心的重申。
传音完毕,她静待片刻。
殿内依旧死寂,毫无反应。
她心中微叹,正欲起身。
忽然——
那扇紧闭的殿门,再次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没有能量溢出,没有意志降临。
只有一道目光,从那缝隙后的黑暗中,淡漠地投映出来。
落在了她的身上。
依旧是那双空洞的、烙印着冰裂星芒的眸子。
但这一次,苏清语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
目光中没有情绪,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之前的探究。
只是一种…纯粹的“注视”。
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又仿佛…只是漠然地记录下她即将离去这个“事实”。
苏清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任由那目光注视。
许久,那目光缓缓移开,再次落回门边那株琉璃花上。
随即,殿门再次轻轻合拢。
一切回归寂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苏清语却缓缓站起身,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老祖他…似乎对她“将要离去”这件事,有了一丝极其微末的…“反应”?
这反应虽依旧冰冷空洞,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株琉璃花,转身离去,身影决然,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殿内。
秦陌依旧抱膝坐在角落。
颅腔内,那场剧烈的风暴已然平息,只留下更加深邃的冰寒与孤寂。
门外,那个散发着微弱“关切”波动的“事物”…消失了。
他空洞的眸光微微转动了一下,映照着无边的黑暗。
识海中,那关于“缺失”与“放逐”的冰冷感知,似乎又沉淀得…更深了一些。
唯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门外“存在”过的…印记,如同星尘,飘荡在万古的空茫里。
窗外,夜风吹过,带来远山模糊的轮廓。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