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依旧沉浸在由敬畏与寂静编织的日常中。弟子们修行新法,培育灵田,修复殿宇,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远去。然而,一种无形的、日益增长的紧绷感,却如同逐渐收紧的弓弦,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源头直指那扇始终沉寂的偏殿之门。
苏清语已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那点关于“神魂凝练”的意念碎片让她受益匪浅,神识比以往更加坚韧凝实。她正准备依计划,悄然离开圣地,去寻找其他“钥匙”碎片的线索。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身的前夜——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到极致的意志,猛地从偏殿之中爆发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外界的威慑或清扫,而是一种…失控般的剧烈波动!
仿佛一座沉寂了万古的冰火山,于深不见底的内部,猛然发生了剧烈的崩塌与碰撞!
“嗡——!!!”
一种并非声音、却直接撕裂灵魂的尖锐鸣响,瞬间席卷了整个天玄圣地!
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同时抱头惨叫,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搅动!修为稍弱者当场昏厥,七窍渗出丝丝血迹!
苏清语也是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那刚刚凝练的神魂之光剧烈摇曳,她强行稳住身形,骇然望向偏殿!
只见偏殿周围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光线变得光怪陆离,建筑物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动破碎!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苍蓝色能量流,如同失控的怒龙,从殿门的缝隙、从窗户的间隙中疯狂溢散出来!
所过之处,万物并非冻结,而是直接湮灭!广场的石板、沿途的草木、甚至流动的灵气,触之即溃,化为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老祖?!”苏清语失声惊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这绝非老祖平日那漠然有序的“清理”,这分明是力量失控暴走的迹象!
殿内。
秦陌依旧保持着抱膝的姿势。
但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颅腔内,那万古的空茫已被彻底打破!无数冰冷、混乱、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那原本空洞的识海!
不再是模糊的“坠落”与“禁锢”。
而是更加清晰、也更加痛苦的碎片:
——无垠的黑暗,冰冷的青铜棺壁,以及棺外那斩裂万古、撕裂星河的恐怖剑光残余的波动!那剑光带来的并非伤害,而是一种刻入本源的“剥离”与“放逐”之痛!
——沉睡中,被无数充满恶念、贪婪、恐惧的“噪音” 持续不断地冲刷、试探!那些他苏醒后随手抹去的“吵闹”,在沉睡的漫长岁月中,早已积累了不知多少,此刻如同诅咒般反涌上来!
——以及…那最深沉的、关于自身存在根基被斩断、与某个“源头”彻底失去联系的…巨大空洞与迷失感!
我是谁?
我为何于此?
谁将我遗弃?!
这些疑问不再是无声的潜流,而是化作了尖锐的冰刺,在他识海中疯狂搅动!
那两点凝结于眸中的冰裂星芒,此刻炽亮到极致,甚至透出殿门,化作两道撕裂夜空的冰蓝光柱,所视之处,空间结构都在哀鸣、崩解!
他体内那浩瀚无边的力量,因这核心的混乱与痛苦,而彻底失去了平稳的运转,开始暴走、沸腾!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无尽痛苦的闷哼,竟从殿内隐隐传出!
虽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清语和所有尚清醒的弟子耳边!
老祖…竟然发出了声音?!而且是…痛苦的声音?!
苏清语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一直敬畏、甚至恐惧着老祖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却从未想过,这力量的背后,竟承载着如此可怕的痛苦与混乱!
那日的孤寂感,并非错觉,而是冰山一角!
“加固阵法!所有弟子,退出核心区域!快!”她强忍着神魂的刺痛与心中的惊涛骇浪,嘶声下令,声音都在颤抖。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祖的力量彻底失控,将整个圣地湮灭!
她尝试着,将自己那缕经过凝练的神识,化作一道极其细微、纯净的、带着强烈安抚与担忧意味的波动,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狂暴能量溢散的殿门。
“老祖…稳住心神…”
她的神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刚触及那混乱的能量场,便几乎被瞬间撕碎!
但就在即将溃散的刹那,一股冰冷、却异常精准的力量,猛地攫取了她的那道神识!
是老祖!
他似乎察觉到了这道与众不同的、带着“关切”的微弱波动。
那狂暴的能量流为之一滞。
殿内,秦陌那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停顿了一下。混乱识海中,那无数尖锐的冰刺仿佛被这丝微弱的、带着“温度”的波动轻轻触碰了一下。
很弱。
很陌生。
但…不是“噪音”。
不是来“抢夺”或“伤害”的。
似乎是…来“安抚”的?
这个认知碎片,如同在沸腾的冰海中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未能平息风暴,却奇异地带来了一瞬间的凝滞。
借此凝滞之机,秦陌那浩瀚却混乱的意志,本能地强行收束了绝大部分溢散的力量。
殿外狂暴的能量流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没入殿中。
扭曲的空间缓缓平复。
那两道冰裂星芒般的光柱也骤然消失。
只留下满地狼藉与一片死寂的恐惧。
偏殿再次恢复了沉寂。
但这一次的沉寂,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抑的喘息感。
仿佛一头受伤的太古凶兽,暂时压下了暴怒,却仍在黑暗中舔舐着伤口,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苏清语脱力地后退几步,靠在一根残柱上,剧烈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她成功了…暂时安抚住了老祖的失控。
但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失控背后的无边恐怖与深切痛苦。
老祖的状态,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不稳定,更加…危险。
她寻找“钥匙”碎片的决定,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或为了宗门未来,更增添了一份沉重的紧迫感。
必须尽快找到线索!必须弄清楚老祖的来历与他所承受的一切!否则,下一次失控,或许整个天玄圣地,都将为他那万古的痛苦陪葬!
她望着那扇再次死寂的殿门,目光中充满了决绝。
远行,刻不容缓。
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与未知的恐怖,她也必须去闯一闯。
为了宗门,也为了…殿内那尊迷失在自身力量与痛苦中的…孤寂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