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我的琏儿死!是要断我大清嫡脉啊!皇上!您要为琏儿做主!为臣妾做主啊!”她扑倒在皇帝脚下,泣不成声,巨大的恐惧和恨意让她几乎崩溃。
弘历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看着爱妻的悲恸,看着那险些夺走爱子性命的证物,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杀意瞬间弥漫了整个坤宁宫!
“查!给朕彻查!翻遍紫禁城,掘地三尺!朕倒要看看,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敢行此诛九族的大罪!”皇帝的咆哮如同九天雷霆,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传朕旨意,着毓湖亲自督办!一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毓湖姑姑,这位历经两朝、以铁面无情着称的慎刑司掌事,带着皇帝无上的威压,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后宫暗流之中。
那布偶,针线粗糙,用料寻常,但内里填充的芦花却异常细碎均匀,非寻常宫人所能得。
顺着针线房的记录和库房支取,最终竟指向了……三阿哥永璋的生母,纯嫔苏绿筠宫中一个不起眼的粗使宫女!
而那床锦被,看似是坤宁宫旧物,但毓湖何等眼力?
一眼便看出其内衬布料针脚细微处的差异,并非坤宁宫绣娘所为。
几经周折,竟追查到是纯嫔苏绿筠,前些日子以“体恤阿哥病中畏寒”为由,亲自送来坤宁宫的“心意”!
纯嫔?三阿哥?
当毓湖带着冰冷的确凿证据,将纯嫔苏绿筠和三阿哥永璋带到帝后面前时,苏绿筠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面对毓湖凌厉的盘问和那两件无法抵赖的证物,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一切推了出去: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那布偶……是……是海兰常在!她说三阿哥思念弟弟,央求她亲手做了个玩偶,让臣妾转交……臣妾……臣妾一时糊涂,想着兄弟情深,就……就送来了!那被子……也是海兰!她说她寻了极好的新棉,特意为二阿哥缝制了更轻软暖和的被子……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里面有芦花啊!臣妾若知道,就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皇上!”
海兰!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帝后的心脏!
“进忠!”弘历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意,“带人,即刻将海兰押来!朕要亲自审问!”
“嗻!”进忠躬身领命,石青蟒袍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他带着一队御前侍卫,步履沉稳,目标明确地扑向海兰所居的偏僻宫室。
宫门被粗暴地撞开时,海兰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用一支素银簪子,试图将一缕散乱的发丝别好。
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看到一身蟒袍、面色冷峻的进忠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侍卫,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恐和惊慌!
“你们……你们做什么?!”她尖声叫道,下意识地后退,打翻了妆台上的脂粉盒。
“海兰常在,”进忠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皇上、皇后娘娘有旨,请常在即刻前往坤宁宫觐见。”
他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海兰的胳膊。
“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海兰疯狂地挣扎起来,发髻散乱,状若疯妇。她踢打着,嘶吼着,“我要告诉皇上!你们竟然如此对我。放开!”
她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侍卫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进忠冷眼看着,直到她被粗暴地拖出宫门,才沉声道:“带走。”他的目光扫过海兰惊恐扭曲的脸,没有一丝波澜。
一路拖拽,海兰的哭喊挣扎在肃杀的宫巷中显得格外刺耳。
当她被狠狠踹在坤宁宫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时,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失声。她狼狈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首先看到的,是御座上皇帝那山雨欲来的阴沉面孔,和皇后眼中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刻骨恨意!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就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地上,赫然丢弃着那两样她亲手炮制、沾满罪恶的催命符!
那个被她塞满芦花、针脚细密的布偶,还有那床被撕开、露出里面灰白芦絮的锦被!
一瞬间,所有的挣扎、辩解、侥幸,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彻底消散。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灭顶。她瘫软在地,停止了哭喊,眼神彻底灰败下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认命。
“海兰!”皇帝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纯嫔已然招供!这两样东西,皆是你假借她手送入坤宁宫,意图谋害朕的嫡子!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海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掠过帝后愤怒的脸,最后,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望向了冷宫的方向。
她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是我做的……”她承认得异常干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语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皇后罚我雨中长跪……羞辱于我……我恨!恨毒了她!恨毒了她那病秧子儿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癫狂的恨意,“后来……后来我听见了……听见两个宫女说……说当初仪贵人和玫贵人的朱砂局……是皇后!是贵妃!她们联手……陷害如懿姐姐!把姐姐害进了冷宫!她们都该死!”
她猛地指向地上那两样东西,眼中是疯狂的快意:“对!是我!芦花是我塞的!我就想看着她的儿子活活憋死!看着她痛不欲生!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
她嘶吼着,最后的话语带着泣血的哀求,是对冷宫方向那唯一牵挂的最后保护。
皇帝弘历的眉头死死拧紧。
又是朱砂局?!牵扯皇后?贵妃?还有如懿?这后宫的水,竟深浑至此?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巨大的疲惫,厉声追问:“你说你听见宫女议论?是何宫女?何时何地?给朕从实招来!”
海兰的眼神却瞬间茫然了。
那天夜里,冰冷的雨水,刺骨的疼痛,绝望的哭泣,混乱的思绪……那两个躲在假山后低语的身影,如同鬼魅,面目模糊,声音也混杂在雨声中,她当时心神俱裂,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清、去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