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报仇的。”李莲花收剑而立,扬州慢的内力夹着灵气如春蚕吐丝,将四周的毒雾缓缓化解,“我来,是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师父临终前说的‘江湖路远,莫失本心’?”
单孤刀的动作骤然僵住。铁骨扇“哐当”落地,他死死盯着李莲花腕间那枚褪色的师门玉佩,那是漆木山临终前亲手为自己系上的。
李莲花看见单孤刀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手飞落的碎石。少师剑划破长空,不是刺向敌人,而是斩向青铜鼎的三足。
剑光过处,鼎身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这南胤三大邪术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出世为好。
绿色毒雾瞬间爆成漫天萤火,单孤刀踉跄着后退,看着毒蛊在爆炸的白光中化为飞灰,忽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叹,猛地抓起地上的铁骨扇,反手刺向自己的心口。
血花溅在李莲花的月白长衫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望着单孤刀倒下的身影,手中少师剑轻轻垂落,俯身拾起单孤刀遗落的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孤”字,忽然想起云隐山的桃花该开了。
已到冬季,单孤刀自裁之日,天空忽然飘大雪,等李莲花来到皇宫之内,大雪经过一夜已经下的有一尺之厚。
残雪裹着腥风扑打在极乐塔斑驳的石门上,李莲花立在塔前,月白长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腕间的少师剑轻颤,剑鞘上的裂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这皇室血脉秘闻还是让它永远埋在地底的好。
李莲花足尖一点,身形如纸鸢般飘向穹顶,少师剑挽出剑花,“噗噗”几声,随着内力注入,整面石壁轰然坍塌。
解决了后顾之忧的李莲花归心似箭,用上了疾行符之花半日就从京城到了云隐山脚下。
......
云隐山前的青芝谷迎来了第一缕晨曦时,满山的青芝草正凝着露珠绽放。
李莲花站在新立的“青芝派”石牌前,红色嫁衣袖口绣着细密的灵芝纹,那是瑾瑜昨夜熬夜缝的。石牌旁的老槐树上系满了红绸,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惊起枝头几只衔着喜糖的白头翁。
“门主,吉时快到了。”江逐浪穿着簇新的宝蓝色锦袍,手里捧着的红漆托盘上,并蒂莲花纹的合卺杯晃着琥珀色的酒。
山谷深处传来细碎的环佩声。瑾瑜提着石榴红的襦裙走来,发间插着新鲜的青芝花,裙摆扫过路边的药圃,惊起一片带着露水的蒲公英。
她手中捧着的不是凤冠霞帔,而是一篮刚采的百草,篮沿还缠着几缕红绸,与李莲花腰间的同心结遥遥相映。
“怎么还站着?”瑾瑜走到他面前,仰头望他眼角的笑纹,“忘了今日是立派还是成婚?”
李莲花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草屑,指尖触到她鬓边的青芝花,忽然想起一年前在东海之滨,她背着药篓在礁石上采海带,回头时海风掀起她的裙角,像一朵初绽的红珊瑚。
那时他在渔村里化名“李莲花”,原以为此生只剩药石为伴,却不想在绝望之际遇见了属于自己的仙女。
“都记得。”他接过她手中的药篮,里面躺着几株罕见的还魂草,他从袖中取出两枚用青芝根雕成的指环,一枚刻着“莲”,一枚刻着“瑜”,轻轻套在两人指间。
谷口的古钟突然被敲响,悠扬的钟声惊起漫山遍野的粉色花海。这是瑾瑜前几月外出寻回的,李莲花用少师剑削平了半座山壁种下的忘川花,如今不再是解毒的药引,只作人间寻常的景致。
远处是收到邀请的武林人士,在门派石碑前解剑排队进入送出贺礼,青芝派弟子们抬着嫁妆走来,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而是满满当当的医书和药种。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刚起,李莲花忽然拉着瑾瑜的手转身,朝着山谷深处的药田拜去。瑾瑜会意地笑了,跟着他拜向青山,拜向百草,最后相视而拜时,她看见他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青芝谷的朝阳。
合卺酒倾入杯中时,李莲花忽然想起四顾门成立那日,他站在殿上受封,腰间少师剑寒光凛冽。
李莲花握住瑾瑜戴着青芝指环的手,感受着那枚草根传来的温润暖意,在这青芝谷中,立派也好,成婚也罢,终究是寻到了比江湖更辽阔的安宁。
月上中天时,青芝堂的铜门环还凝着白日的余温,李莲花推门而入,烛火“噗”地一跳,映得满室浮动的青芝香愈发清晰。
李莲花屈膝坐在榻边,看瑾瑜解开发间最后一支银簪,乌发如瀑垂落时,几缕发丝拂过他手背,痒意顺着经脉漫上来,竟比当年中碧茶毒时更教人失了分寸。
她垂眸替他宽衣,指尖在他锁骨处的旧疤上顿了顿,那是金鸳盟一战时被毒箭穿过的痕迹,如今因为洗髓伤疤变浅,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
“痒。”他忽然捉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颗朱砂痣。
瑾瑜的手猛地一颤,她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来,烫得她耳垂泛起红霞。
“门主夫人这是害羞了?”他低头,用鼻尖蹭过她发顶,闻见青芝花混着她颈间合欢花的气息。
这味道他曾在东海渔村闻过一次,那时她蹲在礁石上分拣海带,海风掀起她的裙角,这香气便随着浪花扑进他怀里,让他这个本该葬身鱼腹的人,第一次动了独占的妄念。
瑾瑜忽然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波里,烛光在他瞳孔里碎成两簇小火苗,映着她微张的唇,和唇上未褪的胭脂色。
她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便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却不想这动作让他握她手腕的手劲又重了些,指腹几乎要嵌进她腕骨里。
“疼么?”他声音哑了些,拇指摩挲着她腕脉,看着那因自己的力道印出的痕迹,心跳快得像受惊的兔。
她摇摇头,却趁他分神时抽出手,飞快地解开他腰间的同心结。红绳滑落在锦被上,缠住了她散落的发丝,也缠住了两人交叠的影子。
“你看,”她忽然指向窗外,想岔开话题,“流萤飞到药池里了。”话音未落,一只翠绿的流萤却撞在窗纸上,恰好停在她映在窗上的眼睫边,像一颗晃动的绿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