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郊的竹海在暮春里疯长,青竹高耸入云,竹叶层层叠叠织成浓荫,风穿过林间时,卷起细碎的竹屑,落在柳如烟的红衣上。她今日穿的是赤焰谷特制的劲装,酒红色锦缎裁成利落的收腰款式,腰间系着双股玄铁打造的软鞭扣,鞭梢缀着三枚小巧的青铜铃铛——方才与慕容复缠斗时,铃铛早被剑气削断了两枚,剩下的一枚卡在竹枝间,只余鞭身空荡荡地垂在身侧。
慕容复的手指扣在她手腕内侧,那里肌肤细腻,却因常年握鞭练剑,隐约能摸到薄茧。他指节修长,力道收得极有分寸,既让她挣不脱,又没真的伤了她筋骨,只留一道灼热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肌肤里,烧得柳如烟心尖发颤。她的头发早被方才的劲风打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原本束发的红绸带落在脚边,被竹露浸得半湿,像一摊凝固的血。
“服不服?”慕容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比林间的风更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落在柳如烟耳后。他站在她身后,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隔着两层衣料,依旧灼热得惊人。
柳如烟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咬得牙槽发酸。她偏过头,试图避开那道让她心慌的气息,却不小心撞进慕容复的目光里——他的眼睛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映着竹叶的青影,竟看不出半分戏谑,只有一片沉得像寒潭的冷意。这目光让她想起半年前赤焰谷的那场大火,也是这样的冷,裹着灼热的气浪,将她所有的骄傲都烧得面目全非。
“不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梗着脖子,像株宁折不弯的红棘,“你不过是靠偷袭得手,若真光明正大比试,我未必会输!”
慕容复闻言,指尖忽然微微用力。柳如烟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手腕处传来一阵酸胀,却不是剧痛,更像是一种细密的麻意,顺着手臂往上爬,缠得她半边身子都软了。她才惊觉,他方才扣住她时,竟悄悄用了内力,那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像藤蔓一样缠着她的经脉,让她连运功都做不到。
“偷袭?”慕容复低笑一声,气息扫过她的耳垂,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伸手,用指腹轻轻蹭过她耳垂上的小痣——那是她幼时贪玩,被谷中长老用朱砂点的记,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柳如烟瞬间涨红了脸,像被火烫到一样挣扎:“你放开!耍流氓算什么本事!”
“本事?”慕容复的指尖顺着她的耳廓往下滑,停在她的下颌处,轻轻一捏,迫使她转过头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竹屑,能闻到他衣料上淡淡的墨香,混着林间的竹腥味,竟意外地好闻。“半年前在赤焰谷,你引我去炎晶密室,布下七绝阵,算不算偷袭?”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确实布了阵,那是赤焰谷的绝杀阵,本以为能将慕容复困死在里面,却没料到他竟能破阵,还顺手带走了炎晶。可她怎么肯承认自己的算计,只能硬着头皮犟:“那是你自投罗网!炎晶本就是我赤焰谷的东西,你抢了它,就是贼!”
“贼?”慕容复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压迫,“你父亲当年找到我,说炎晶蕴含的邪力会反噬赤焰谷,求我代为保管,等他找到净化之法再取回。是你偷偷扣下书信,瞒着所有人来抢,现在倒说我是贼?”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柳如烟浑身一震。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被慕容复所伤,炎晶是被强行夺走,却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内情。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腕处的酸胀还在,后背的灼热却更明显了,她甚至能感受到慕容复心跳的频率,沉稳有力,竟让她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慕容复似乎察觉到她的动摇,指尖的力道松了些,却依旧没放她走。他看着她眼底的慌乱,像看到一只被困住的幼兽,明明怕得发抖,却还要炸毛逞强。他忽然觉得,这姑娘的犟脾气,倒比那些趋炎附势的江湖人有趣得多。
“还不服?”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去见你父亲,弄清当年的事;要么,就一直这样被我扣着,等你想通为止。”
柳如烟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她看着慕容复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谎言,只有一片坦诚。可让她就这么服软,她又实在不甘心——她是赤焰谷的少主,是父亲捧在手心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她刚想说“我不跟你走”,却突然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那股暖意顺着经脉往上爬,竟与她体内的赤焰内力隐隐呼应。她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她练的是赤焰谷的独门心法,向来与其他功法相冲,怎么会和慕容复的内力产生共鸣?
慕容复也察觉到了这异样。他的内力是家传的“斗转星移”,能反弹他人力道,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共鸣感。那股暖意像是有生命一样,缠着柳如烟的内力,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温和的力道,在两人的经脉间流转。他低头看向柳如烟,发现她的脸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倒比之前的犟劲可爱得多。
“现在,服不服?”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柳如烟咬着唇,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她明明是来报仇的,却被人扣着双手,还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共鸣,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可让她承认自己服了,她又实在拉不下脸,只能别过脸,闷闷地说:“我……我跟你去见我父亲,但你要是敢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慕容复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却在她转身要走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柳如烟吓了一跳,转头瞪他:“你又要干什么?”
“你的发带掉了。”慕容复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绸带,伸手帮她束发。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头皮,带着一丝痒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红绸带在她头顶系成一个简单的结,垂在肩后,与她的红衣相得益彰。
“走吧。”慕容复松开手,率先朝着竹林外走去。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身上,青衫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他母亲给他的遗物,常年戴着,泛着温润的光泽。
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脸颊更烫了。她攥紧了手中的软鞭,快步跟了上去,却不敢走得太近,只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林间的风还在吹,竹叶簌簌作响,像在说些什么,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手腕处的暖意还在,顺着经脉,一直暖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