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空气里带着一股凛冽的甜味,那是混合了除雪剂、冷杉和机场特有的航空煤油的味道。
新千岁机场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即使已经到了二月,这里的积雪依然厚得像盖在地球表面的一层奶油。
“因东京空域实施临时管制,我们的航班将在此停留三小时。请各位贵宾在休息室稍作等待,或者……”
机长的广播还没播完,陆仁甲的眼睛就已经亮得像两颗刚通电的LEd灯泡。
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余歌,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三个小时!余歌,我们有三个小时!”
余歌微微侧头,看着他兴奋的侧脸。
在她的感知里,这座机场是一个巨大的人类情感和物质交换的枢纽,无数的数据流在这里交汇、碰撞。
“这三个小时,”她平静地问,“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陆仁甲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这可是新千岁机场!全日本最好逛的机场!这里有刚出炉的半熟芝士塔,有现炸的薯条三兄弟,还有限定版的白色恋人!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简直是刻在华夏人dNA里的终极魔咒。哪怕刚经历过世界末日,哪怕身边跟着外神和凶兽,只要到了免税店,购买欲就会立刻占领高地。(?_?)】
陆磐石坐在后排,听着表弟的“豪言壮语”,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他看了一眼手中还在微微发烫的异常探测器——刚才降落的时候,因为汤圆打了个喷嚏,探测器的指针直接转了三圈半,差点报废。
“表弟,”他虚弱地试图阻止,“我们还是在贵宾室休息吧,这里人太多,万一……”
“人多才热闹啊!”陆仁甲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担忧,“表哥你就是太宅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有一家回转寿司超有名!”
小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数据流。他微笑着站起身,动作标准得像个五星级酒店的礼宾员:“陆先生说得对。既然是团建,自然要玩得尽兴。我会安排好一切,各位请随意逛。”
他的笑容里藏着深深的玩味。
本体被关了禁闭,他这个分身当然要好好“履行职责”,确保这场游戏继续下去。
机场的国内线航站楼比国际线还要热闹。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室内嘉年华,到处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特产的旅客,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糕点香气。
陆仁甲就像一条进了水的鱼,熟练地穿梭在各个柜台之间。
“这个要五盒,带给技术部的同事。这个也要五盒,给前台小妹她们。还有这个……”他指着那种夹着整颗草莓的白巧克力,“这个看起来很好吃,余歌你要不要尝尝?”
余歌看着那颗被巧克力包裹的鲜红草莓。在她的视野里,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植物尸体、乳制品衍生物和工业糖精的混合体。
“它的热量是52千卡。”她精准地报出数据,“含糖量12克。”
“出来玩就不要算热量啦!”陆仁甲拿起一颗,直接递到她嘴边,“尝尝看,酸酸甜甜的,就像……嗯,就像初恋的味道!”
余歌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巧克力的甜腻和草莓的酸涩在口腔中混合。初恋的味道?她的数据库里没有这个词条的感官对应。
“怎么样?”陆仁甲期待地看着她。
余歌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是比任何星辰都要纯粹的光芒。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点了点头:“嗯,不坏。”
陆仁甲立刻笑开了花,转头对售货员说:“麻烦这个再给我拿十盒!我女朋友喜欢!”
【售货员小姐姐看着这对“金童玉女”,露出了姨母笑。她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口如果外神觉得不好吃,可能整个北海道的草莓种植业都要面临灭顶之灾。(⊙_⊙)】
汤圆被陆仁甲用背带挂在胸前,它现在是“伪装形态”,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白色博美犬。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暴露了它的不安分。它闻到了比草莓巧克力更吸引它的味道——生鲜的、带着海洋气息的血肉味道。
“这家‘函太郎’回转寿司很有名!”陆仁甲带着众人来到一家排着长队的餐厅前,“听说他们家的食材都是当天从函馆运来的。”
因为有小奈的“钞能力”开路,他们直接被带到了最好的位置。传送带在面前缓缓移动,上面摆满了各种诱人的寿司。
陆仁甲把汤圆放在里面的座位上,叮嘱道:“汤圆要乖乖的哦,这里不能带宠物,你是走了后门才进来的,不可以捣乱。”
汤圆乖巧地“汪”了一声,趴在椅子上不动了。
陆仁甲放心地转过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菜单:“余歌,你想吃什么?这个海胆看起来不错,还有这个牡丹虾……”
就在他低头点菜的瞬间,汤圆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的高速移动,而是维度的短暂重叠。它的本体——那张能吞噬万物的巨口,在第四维度悄然张开。
传送带上游过来一盘色泽粉红、纹理如大理石般完美的金枪鱼大腹。那是店里的招牌,一盘就要两千日元。
“刷”地一下。
盘子还在,但上面的寿司凭空消失了。连一粒米饭都没留下,干净得就像刚从洗碗机里拿出来一样。
紧接着是第二盘、第三盘……
凡是单价超过一千日元的高级货,在经过汤圆面前的那一瞬间,都会遭遇“神隐”。
负责捏寿司的老师傅是一个有着四十年经验的职人。他刚捏好一盘最得意的活赤贝,亲手放上传送带,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
“奇怪……”老师傅喃喃自语,“我刚才明明放上去了啊?”
他不信邪,又捏了一盘,这次他死死地盯着。
盘子缓缓移动,经过陆仁甲那一桌时,老师傅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空间的缝隙里伸了出来,又瞬间缩了回去。
盘子又空了。
老师傅手里的饭团“啪嗒”一声掉在了操作台上。他捏了四十年寿司,见过能吃的客人,没见过吃得这么“玄幻”的。
【老师傅的世界观正在重组。他可能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寿司之神”显灵,来品尝他的手艺了。某种意义上也没错,确实是“神兽”显灵了,就是这吃相不太体面。(t▽t)】
陆仁甲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忙着给余歌剥虾头:“这个牡丹虾真的超甜!你快尝尝!”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边那只看似在睡觉的小狗,肚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脸上还带着一种偷吃成功的满足微笑。
陆磐石坐在对面,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他默默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压惊。他决定不告诉表弟真相——如果让陆仁甲知道他养的狗一顿饭吃了十几万日元的霸王餐,估计会心疼得当场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