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镰尖,抵住了那颗在污血与黑暗侵蚀下、依旧微弱跳动的心脏。
魂天帝苍白的手握着噬魂魔镰的柄,感受着镰刃下传来的、生命最后的搏动。那搏动微弱、紊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韧性,如同狂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不甘地摇曳着最后的光亮。衰弱的生命律动,在他眼中,却成了最美妙的音符。
他黑洞般的眼眸深处,那冰冷死寂的漠然,终于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扭曲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掌控绝对生死的无上快意!是对宿敌最终倒在自己脚下的极致满足!是即将夺取最丰盛战利品的贪婪狂喜!
一抹弧度,在他那笼罩在淡淡黑雾下的嘴角缓缓勾起。起初只是细微的牵动,如同水面的涟漪。随即,那弧度迅速扩大,扭曲,最终化为一个毫不掩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嗬嗬嗬……”低沉、沙哑、如同夜枭磨牙般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打破了天墓死寂的黑暗。那笑声初时压抑,随即越来越响,越来越肆无忌惮,如同决堤的洪流,充满了残忍的愉悦和志得意满的疯狂!
“萧玄!看到了吗?感觉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终点!”魂天帝的声音因狂笑而微微变形,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挣扎啊!反抗啊!燃烧你那可笑的始祖血脉啊!就像刚才那样!让本帝看看,你还能绽放出怎样绝望的火花?!”
他握着镰柄的手,猛地加力!漆黑的镰刃,如同最残忍的刑具,在萧玄破碎的肩骨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坚定不移地朝着心脏的位置,一寸寸地推进!
锋利的刃尖,割裂焦黑的皮肉,刺破坚韧的筋膜,一点点地,抵近了那颗顽强跳动的核心!
“呃……”被四道漆黑锁链死死钉在半空、如同破败玩偶般的萧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无法言喻的、直抵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剧痛,伴随着生命被强行剥夺的绝望感,瞬间席卷了他残存的意识!他的头颅痛苦地向上仰起,散乱沾血的长发滑落,露出了那张被污血和黑暗侵蚀、布满青灰色死气的脸。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焦距模糊。但就在那涣散的瞳孔深处,在那片被魂焱魔炎灼烧过的灵魂炼狱废墟之上,一点微弱到极致、却蕴含着万古不灭的意志火星,顽强地跳动着。那火星倒映着魂天帝那张因狞笑而扭曲的面容,倒映着那柄即将终结一切的噬魂魔镰!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岩浆般在濒死的躯壳内奔涌!
他看到了盘龙涧瞬间黯淡的祖龙虚影,看到了无数族人期盼又瞬间化为绝望的眼神……他听到了魂天帝那刺耳的狂笑,听到了四魔圣重伤后的哀嚎。巨大的责任与未竟的使命,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拖拽着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萧族……不能……”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混沌的识海中炸开,带着泣血的悲鸣。那点意志火星,在绝境的重压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光芒!
就在噬魂魔镰的冰冷锋刃,即将彻底刺破心脏外膜,终结这最后搏动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轰——!!!
一股沉寂已久、源自血脉最深处、早已被万魂碑虚影和四道魂链死死压制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远古火药桶,在萧玄的体内轰然爆发!
是始龙精血!
那滴被他强行收回体内深处、几乎与破碎血脉融为一体的始祖精血,在主人濒死的意志和不甘的刺激下,在心脏被致命威胁的瞬间,彻底狂暴了!它不再试图修复残破的躯体,不再提供燃烧的力量,而是选择了最极端、最惨烈的反抗方式——逆流!自毁式的燃烧!
一股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赤金色血脉洪流,无视了被洞穿的丹田、被冻结的肢体、被侵蚀的经脉,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倒卷!它并非涌向四肢百骸,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即将被镰刃刺穿的心脏汇聚!
噗嗤!
噬魂魔镰的锋刃,终于刺破了坚韧的心脏外膜!一丝滚烫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镰刃渗出!
然而,就在镰刃即将彻底洞穿心脏的瞬间!
嗡!!!
那汇聚于心脏的、狂暴逆流的始龙精血洪流,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太阳,轰然爆开!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血脉源头的恐怖斥力,混合着宁为玉碎的决绝意志,狠狠地撞上了刺入的镰刃!
铛——!!!
一声超越了金铁交鸣、如同远古洪钟炸响的巨响,猛然爆发!
魂天帝狞笑的面容骤然一僵!他握住镰柄的手,感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巨力逆冲而来!那力量并非斗气,而是纯粹的血脉本源在自毁式爆发时产生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终极抗拒!冰冷坚硬的噬魂魔镰,竟然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镰刃被这股恐怖的斥力硬生生顶得向后弯曲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刺入心脏的深度,被死死地卡在了最后一线!
魂天帝苍白的手背上,青筋瞬间暴起!他竟被这股来自濒死之躯的反抗力量,震得手臂微微发麻!那完美的狞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被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怒所取代!
“垂死挣扎!冥顽不灵!”魂天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蝼蚁忤逆的暴怒!他黑洞般的眼眸中杀意暴涨,另一只空闲的手猛地抬起,掌心之中,那团从萧玄体内抽取出的、赤金与暗红交织的本源能量球剧烈翻滚起来!
“万魂碑!镇!”魂天帝厉声咆哮!
轰隆!
悬浮于四名元老头顶的万魂碑虚影,仿佛受到了帝王的召唤,骤然爆发出滔天黑光!碑体上无数扭曲的符文疯狂闪烁,如同活过来的毒虫!一股比之前沉重百倍、污秽百倍、足以碾碎斗圣灵魂的恐怖镇压之力,如同无形的天穹崩塌,轰然降临!狠狠砸向被锁链钉死的萧玄!
噗——!
萧玄残破的躯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全身的骨骼发出密集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爆裂声!刚刚爆发逆流斥力的心脏猛地一窒!口中喷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本源精气的暗金色血雾!那点顽强跳动的意志火星,在这绝对的镇压下,瞬间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炼!”魂天帝眼中再无半分戏谑,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绝对的掌控。他抬起的掌心对准萧玄,那团翻滚的本源能量球中心,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再次浮现!这一次,漩涡的吸力狂暴了十倍不止!目标,是萧玄体内残存的一切!血脉、灵魂、意志!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一道道赤金色的、带着微弱龙形虚影的血气,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烁着不屈光芒的灵魂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撕扯,硬生生地从萧玄那濒临崩溃的躯壳中被剥离出来!疯狂地涌向魂天帝掌心那黑暗漩涡!
萧玄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变得如同枯萎的树皮,紧贴在断裂的骨骼上。那被四道魂链钉穿的地方,血肉迅速枯萎、风化,露出森森白骨!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从萧玄喉咙里溢出。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散乱的长发彻底遮住了面容。身体停止了抽搐,只剩下被锁链吊着的、微微晃动的残破躯壳。那双半睁的眼眸,瞳孔彻底涣散,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唯有那被噬魂魔镰刺入的心脏位置,还在极其微弱地、缓慢地搏动着,如同即将停止的钟摆。
结束了。
魂天帝掌心的黑暗漩涡贪婪地吞噬着最后涌来的、属于萧玄的本源力量,那赤金与暗红交织的能量球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璀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他脸上的狞笑重新浮现,更加冰冷,更加残酷。
他缓缓抽回了刺入萧玄心脏镰刃的力道。噬魂魔镰发出一声轻吟,漆黑的刃身沾染着粘稠的、几乎失去金芒的暗红血液,缓缓从那个致命的伤口中退出。心脏处,只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翻卷、不断渗出粘稠黑血的恐怖空洞!透过那空洞,甚至能看到后面断裂的脊椎骨!
那空洞的心脏,在镰刃抽离的瞬间,最后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归于死寂。
四名魂族元老枯槁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贪婪的神情。维持万魂碑虚影和四道锁魂链,对他们也是巨大的消耗。魂煞的骨刺锁链微微颤抖,魂镜的血魂镜光黯淡无光,魂焱的焚魂魔炎几乎熄灭,魂屠的污血锁链滴落的黑液也稀疏了许多。他们浑浊的鬼火眼瞳,都死死盯着魂天帝掌心那团即将圆满的本源能量。
“恭贺魂帝!炼化此獠本源,帝路可期!”手持婴首手杖的元老嘶哑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狂热。
魂天帝没有理会元老的恭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扫过眼前这具被彻底钉死、心脏洞穿、生命气息完全断绝的残破躯壳。那具躯壳,曾经承载着此界第一斗圣的辉煌与力量,如今只剩下枯槁、死寂与空洞。
他黑洞般的眼眸深处,那扭曲的狞笑终于攀升到了顶峰。那是一种混合了胜利的狂喜、掌控的满足以及对即将到手的力量的无限贪婪的极致表情!
“嗬嗬嗬……哈哈哈哈!”狂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穿透灵魂!笑声在天墓死寂的骨粉平原上回荡,充满了对失败者的无尽嘲弄和对自身力量的无上颂扬!
“看到了吗?萧玄!这就是与本帝为敌的下场!”魂天帝猛地举起右手,掌心那团吸收了萧玄最后精华、赤金与暗红光芒交织到刺目的本源能量球,如同托起一颗微型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血色太阳!
“你的血脉!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将化为本帝登临绝巅的基石!”他的声音因狂笑而尖锐刺耳,“此界第一斗圣?不过如此!从今往后,这斗气大陆,唯我魂族独尊!唯我魂天帝永恒!”
狂笑声中,他托举着那团象征胜利与掠夺的血色能量球,缓缓收回。那黑洞般的眼眸,带着俯瞰蝼蚁的漠然,最后瞥了一眼被钉死在锁链上、心口空洞、再无生息的残骸。
就在魂天帝的目光移开、心神完全沉浸在胜利果实和手中那团璀璨本源能量的刹那!
谁也没有注意到——包括魂天帝自己,以及那四名心神松懈、消耗巨大的元老——在萧玄彻底垂落、被散乱血发遮挡的眉心深处,那早已被魂焱魔炎焚烧得一片狼藉的灵魂裂缝最核心处。
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却纯粹到超越了物质与能量界限的意志光点,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死寂的黑暗深渊中,极其顽强地、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点,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灵魂气息,只有最纯粹的、浓缩了萧玄毕生守护意志、对族人无限牵挂以及滔天不甘的执念。
与此同时,下方惨白的骨粉大地上,一处被萧玄之前喷涌的斗圣之血反复浸透的地方。那混杂着暗金与污黑的血泊深处,一道用萧玄指尖精血、在生命最后时刻于骨粉中艰难划出的、古老而玄奥的血色符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它如同干涸大地下蛰伏的种子,极其微弱地、贪婪地吮吸着上方滴落的、属于萧玄的最后几滴心头热血。
符文内部,一丝微不可察的、与那灵魂深处意志光点同源的气息,极其隐晦地流转了一瞬,随即彻底隐没在冰冷的骨粉与凝固的污血之下,再无半点痕迹。
天墓,重归死寂。只有魂天帝那令人心寒的狂笑,还在黑暗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