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腊月初八。
羊苴咩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段正兴身穿素服,自缚双手,率领文武百官,抬着棺材(寓意自置死地),跪在城门口。
在他身后,是一辆囚车,里面关押着的正是面如死灰的相国高量成。
岳云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缓缓来到城门前。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理国王,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容。
这一个月,他打得很爽,苍山洱海的风光确实不错,但这征服的快感,更让岳云着迷。
“罪臣段正兴,抗拒天兵,罪该万死。”
段正兴重重地叩首,声音颤抖:“今幸得天朝大将军宽宏大量,未行屠城之举,罪臣愿献上罪魁祸首高量成,并将大理国版籍图册双手奉上,自即日起,大理国愿去帝号,废年号,无条件接受大宋提出的一切条件!只求大将军……给段氏一条活路。”
岳云翻身下马,走到段正兴面前。
并没有立刻扶起这位国王,而是用马鞭挑起了段正兴的下巴,迫使他对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岳云淡淡地说道:“不过,既然你懂得审时度势,把你这相国绑了送来,那本将军便算你将功补过。”
“起来吧!”
岳云收回马鞭,转身看向身后那浩浩荡荡的宋军方阵,高声喝道:
“传令!大军入城,秋毫无犯!自今日起,这里不再是大理国,而是大宋的云南行省!”
“万岁!万岁!万岁!”
宋军将士齐声欢呼,声音震动苍山,响彻洱海。
段正兴瘫软在地,看着那面猎猎作响的宋旗,心中五味杂陈。
大理国,亡了!
但他段氏一族,或许在这新的大宋版图里,还能找到一个新的活法。
至于那六大条件?
驻军就驻军吧,废年号就废年号吧,反正只要能保住荣华富贵,当大宋的臣子,总比当高家的傀儡要强。
这一天,崇祯十八年的腊八节,大宋的版图,终于完整地覆盖了西南。
那把曾经被宋太祖赵匡胤挥出去的“玉斧”,被岳云亲手捡了回来,重新挂在了大宋的庙堂之上。
崇祯十九年,春。
羊苴咩城的城头,春风依旧,但挂在城垛上的那一排排人头,却让这明媚的春光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那是高氏家族的人头!
作为大理国百年来实际的掌权者,高氏一族在这次“抗宋战争”中输得彻底。
崇祯的旨意十分明确:抗拒王师,祸乱西南,全族皆杀,以儆效尤!
刑场设在洱海边的滩涂上。
那一日,鲜血染红了半个洱海。
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国公”高量成,连同高氏一族的数百名核心成员,在这个春天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对于主动献城投降的段正兴,崇祯则展现出了另一种“仁慈”。
大理皇宫,如今已改名为“云南王府”。
岳云作为征南大将军,代表崇祯宣读了战后处置诏书。
“兹念段正兴迷途知返,深明大义,献城有功,特许保留‘大理王’封号,世袭罔替,永镇云南。”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段正兴长舒了一口气,眼泪夺眶而出。
保住了!祖宗的基业,虽然缩水了,但好歹名号还在,段家的富贵还在。
然而,诏书的后半部分,却让段正兴心头一凉,但又不得不谢恩。
“然大理国政务繁杂,王爷年事已高(其实才中年),不宜操劳,自即日起,大理国划归大宋云南行省,下设大理、善阐(昆明)、威楚(楚雄)等八府、三十七州。”
“各府州县之长官,皆由大宋吏部选派流官担任,云南行省的税赋、兵役、刑名,皆归流官管理,大理王只需坐享封地食邑,四时祭祀,颐养天年即可。”
这就是崇祯的手段:给面子,抽里子。
你段正兴不是想要王号吗?
给你。
你不是怕高家欺负吗?
朕帮你把高家灭了。
但从此以后,你就是个吉祥物,手里没有兵,没有权,甚至连收税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王府里,除了那几百个太监宫女,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要经过大宋驻军的同意。
段正兴叩首谢恩,心中虽有苦涩,但更多的是解脱。
比起被高家架空还要提心吊胆的日子,这种被大宋当猪养的日子,似乎……也挺香的?
……
随着高氏的覆灭和段氏的“吉祥物化”,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开始在这片高原上轰轰烈烈地展开。
崇祯深知,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
尤其是云南这种多民族聚居、地形复杂的地方,光靠杀人是杀不服的,必须要在经济、文化、民生上下功夫,让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会认同大宋。
于是,在崇祯的亲自部署下,一支特殊的“远征军”从四川和广西出发,进入了云南。
他们不是拿刀枪的士兵,而是拿算盘的账房、拿尺子的工匠、拿书本的儒生,以及……拿种子的农官。
第一波冲击,是吏治。
数百名从国子监毕业、经过基层历练的年轻官员,怀揣着大宋的委任状,走进了大理各地的衙门。
他们废除了大理国时期繁琐且带有农奴制色彩的苛捐杂税,推行大宋的“两税法”。
起初,那些土司头人还想抵制,甚至暗中煽动百姓闹事。
但这些流官身后站着岳云的两万精兵。
“哪个土司不交税?哪个头人敢阻挠新政?”
岳云的骑兵在村口一站,几门虎蹲炮一架,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土司立马变得比绵羊还温顺。
第二波冲击,是基建与科技。
大宋工部派来的大匠,带着先进的火药开山技术和水泥配方,开始在崇山峻岭间修路架桥。
那条曾经让人望而生畏的“茶马古道”,被拓宽成了能够通行马车的官道。
大理的普洱茶、大理石、药材,能够更快捷地运往内地;
而江南的丝绸、瓷器、铁锅,也源源不断地输入云南。
更让当地百姓震惊的是水利技术。
大宋的农官们引进了筒车、翻车,在洱海周边推广占城稻。
这种耐旱、早熟的高产水稻,让大理的粮食产量在短短两年内翻了一番。
当第一季占城稻丰收的时候,那些曾经只能吃荞麦和稗子的白族、彝族百姓,捧着白花花的大米,跪在田埂上,对着东方的南京方向磕头,高呼“万岁”。
吃饱了肚子,比什么说教都管用。
第三波冲击,是文化与教育。
崇祯深知“欲灭其国,先去其史;欲同其心,先通其文”。
大批儒生在各州县设立社学、书院,凡是送孩子来读书的家庭,不仅免除部分徭役,还管一顿午饭。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朗朗读书声,开始在苍山脚下的村寨里回荡。
那些原本只会说白语、彝语的孩子们,开始学习汉字,学习大宋的礼仪。
他们知道了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知道了包拯铁面无私的传说,更知道了他们现在是大宋的子民,受到那个遥远而伟大的皇帝庇护。
与此同时,大宋还引入了先进的医疗技术。
惠民药局的分号开到了大理城,那些治疗瘴气、疟疾的成药,救活了无数原本只能等死的百姓。
短短一年时间,大理的风貌焕然一新。
羊苴咩城的街头,虽然还能看到身穿民族服饰的百姓,但他们口中谈论的,不再是哪个土司又要打仗了,而是今年占城稻的收成如何,汴京和南京又流行什么新花样的丝绸,自家的孩子在社学里考了第几名……
这一切的变化,都被软禁在王府里的段正兴看在眼里。
一日,段正兴站在王府的高楼上,看着城外那熙熙攘攘的集市,看着那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百姓,不由得长叹一声。
“父皇啊,您当年没做到的事,高相国没做到的事,竟然让大宋做到了。”
“这改土归流,虽然夺了我们段家的权,但这大理的百姓……确实是过上了好日子。”
旁边的一名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茶:“王爷,听说那高量成的儿子高贞寿,逃到了滇西腾冲一带,还想联络那里的蛮部造反呢。”
段正兴冷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造反?拿什么造?”
他指着城外那一片片金黄的稻田:“你看看现在的百姓,谁还愿意跟着他去钻山沟、吃野菜、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大宋给的这碗饭,太香了,高家,彻底没戏了,他们若是想死,便由他们去吧。”
崇祯十九年的大理,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那把高悬的屠刀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大的武器,文明的同化。
大宋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这片西南边陲,牢牢地缝合进了中华帝国的肌体之中。
从此,大理不再是藩属,而是血脉相连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