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关子元几乎是弹射起步,猛地向后一大步,结果脚后跟不小心绊到了床脚,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师……师兄……”他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张昭朝,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张昭朝一屁股坐在床边,手臂极其自然地伸过来,一把勾住了关子元的肩膀,还顺手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
“啧,身材不错嘛,派派,蛮结实的……”
“师兄你要干嘛?!”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日的酒……”
关子元“啪”地一下站起身,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摆出防御姿势:“师兄,请你自重!”
“都几岁了,还这么害羞?”张昭朝一脸坏笑,步步紧逼,“怕什么?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说着,他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扑过来。
“滚你奶奶个三角篓子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咚!
伴随着关子元一声压抑的怒吼,房间里响起一声闷响。
“哎呀——!”
张昭朝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瞬间蜷缩成一只虾米,捂着肚子蹲在了床边,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截拳道,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关子元喘着粗气,看着蹲在地上呻吟的师兄,内心犹豫着是应该立刻夺门而逃,还是……再补上一脚以绝后患?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
“师弟啊……”张昭朝发出痛苦的呻吟,开始在地板上“扭曲阴暗地爬行”,一把抓住了关子元的脚踝。
“滚滚滚滚滚!”关子元用力甩开他的手,跳到安全距离之外,语气斩钉截铁,“我的取向很正常,您高级另寻他人吧!”
本来刚才和苏悦的电影之约被打断,他就憋着一股火。
张昭朝这出闹剧,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这一拳,多多少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适……适才相戏耳……”
张昭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肚子,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我不信。”
“AUV……”张昭朝倒吸着冷气,揉着可能已经青了一块的腹部,“我看你对我太客气了,太拘谨,想着开个玩笑跟你拉拉近乎,打破一下隔阂嘛……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不禁逗,下手也太黑了……蒜鸟蒜鸟~”
说罢,他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另一把椅子,示意关子元过去。
关子元犹豫了一下,把椅子拉得老远,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
天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是个隐藏的盖伊!
他可不想“秋裤反穿”……
张昭朝看着关子元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弟,不瞒你说,咱们组同门之间关系都很近,没必要客客气气的,相互那么礼貌那么疏远,怎么能合作搞好科研呢?”
他点开电脑上的项目书文件,一边向下滑动,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关系远了,你花在社交和内耗上的精力就变多了,科研效率自然就低了。你想想,是和你的好朋友合作更舒服,还是和路人甲合作更舒服?”
关子元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好的,睡睡。”
张昭朝:“……你适应的还真快。”
——
气氛微妙地缓和后,两人就这样坐在一块,对着电脑屏幕,开始修改和完善项目申请书。
关子元渐渐发现,张昭朝说的好像没错。
经过刚才那场“亲切友好”的物理交流,他对张昭朝的疏离感确实减少了很多。
在讨论技术细节时,他更敢于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质疑,沟通效率反而提高了。
“行了,差不多了。”张昭朝点了下保存按钮,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手表,“AUV,坤时到了。”
“什么是坤时?”
“俗称——凌晨两点半。”
关子元:“……6。”
“时间就像一头野驴啊,”张昭朝向后仰倒在椅子里,右手作夹烟状,一副“人生啊”的样子,“在做牛做马的征途上,不知不觉就奔腾出去好远……”
关子元也有些吃惊,就在二人专注工作的时候,两个半小时竟然眨眼间就过去了。
如果……明天一整天都能这么快过去就好了。
那样,他就能很快见到自家姐姐了。
“诶,睡睡,你知道尚老师给我定的明天几点机票吗?”
“还没最终定呢,不过如果一切顺利,你应该是坐晚上九点半那班飞机走。”
张昭朝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关子元则完全没注意到师兄的欲言又止。
他忍不住在心里计算:
九点半出发,十一点左右到h市,就算深夜十二点到家……
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20个小时。
嗯,只要像这样再修改八个项目书,时间“刷”的一下就能过去了。
然后就可以和他的苏老师亲亲、抱抱、举高高,体验小别胜新婚的美好……
“师兄,还有本子可写吗?我要写八个!”
张昭朝瞪大了眼睛:“滚你奶奶个……那叫什么来着?”
“三角篓子。”
“哦对!滚你奶奶个三角篓子的!你要累死你睡睡师兄我啊?!”
关子元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随即失笑。
他居然在张昭朝面前这么放松,把心里那点无厘头的算盘都说出来了。
“你还乐?”张昭朝白了他一眼,“没见过像你这样,当牛马还自己鞭策自己的。”
“这不是科研嘛,怎么能算做牛马呢?”
“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张昭朝摇了摇头, “对于研究牲而言,做和自己毕业课题无关的杂活,统称为当牛做马。等你读研时间长了就懂了。我们研究生的日常就是:做牛做马做牛马,没闲没钱没闲钱。”
关子元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张昭朝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派派,你知道牛马怎么叫吗?”
“不知道。”
“收到!好的老师!”
关子元:“……
“那你知道牛说什么吗?”
“……什么?”
“今天中午吃什么?这月补助怎么还没发?今天组会还开不开?”
关子元干笑两声:“那马说什么?”
“马说:唐,韩愈。”
关子元:“……6。”
“对了派派,”张昭朝忽然想到什么, “你这么牛,本科导师是哪位大能啊?”
“她叫苏悦。”关子元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骄傲。
“苏老师啊……诶,恕我孤陋寡闻了,是教授吗?”
“不是,是讲师。”
“啊?”张昭朝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你这么厉害,本科导师才是个讲师?”
“不要因为职称就把人看扁了啊,睡睡。”关子元认真地看着他,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也是对我科研生涯影响最重要的老师。没有她……或许……”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或许,没有那位网络上的“史蒂芬老师”当年的鼓励,他在被白阳砸断胳膊、人生跌入谷底后,就真的自暴自弃了。
或许,没有后来那“一球之缘”的真实相遇,他也没有勇气加入邓老师的课题组,开启真正的科研之路,而只会沉溺于竞赛的舒适区。
或许,没有她手把手、毫无保留的精心指导,他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撰写项目书、构思论文的能力。
现在的关子元,有一半是被苏悦亲手塑造的。
他的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她的痕迹。
真想她啊……
看着关子元出神的表情,以及那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与思念,张昭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起了之前的调侃:
“抱歉啊,派派,是我武断了。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这位苏老师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嘿嘿,她真的很厉害。”关子元下意识地咧开嘴,笑得有点傻气。
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收敛表情,轻咳两声,试图找回高冷人设。
自己怎么一提到苏悦就控制不住表情管理?
一定是太晚了,脑子不清醒,再加上刚才跟张昭朝打闹,彻底放松了警惕。
他试着转移话题:“对了睡睡,她……咋样了?”
他指的是刘懿曦。
“好的很,”张昭朝摆了摆手,“尚老师拜托了一位女老师,专门照顾她这两天的起居。唉,你知道吗?我刚听那个老师说……那小丫头,连自己换衣服都搞不定……”
看着关子元一脸震惊的表情,张昭朝忽然又咧嘴笑了笑,带着点戏谑:
“怎么着?这么关心人家,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人形泰迪,见一个爱一个?”
剩下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总不能说是苏悦叮嘱他,让他在能力范围内照顾一下同门吧。
“适才相戏耳,适才相戏耳!”张昭朝见关子元脸色不对,赶紧举起双手投降,他可不想肚子上再挨一记截拳道。
见关子元没啥进一步的反应,他松了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觉吧,派派,养精蓄锐。明天的评审会和后续事宜……强度估计挺大的。”
“嗯,睡吧,睡睡。”
两人在门口告别,关子元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坚持一天,就二十个小时。
然后就能回家,带姐姐去试婚纱,看那场没看成的电影。
一定要把《千与千寻》的结局看完。
白龙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呢?
——
与此同时,h市。
柴瑞生窝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百无聊赖地刷新着网页。
他的账号刚刚解封,之前因为造谣关子元,号封半个月,钱扣七百多。
钱虽然罚得不多,但侮辱性极强。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啊?”柴瑞生皱了皱眉。
大半夜的,怪吓人的。
他记得自己没点外卖。
他狐疑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妆容精致,眼神里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你谁啊?”柴瑞生语气不善。
女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柴先生是吧?我有关子元的一手黑料,想请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帮忙爆一下。”
“拉倒吧!”柴瑞生一听“关子元”三个字,连连摆手,“不要靠近关子元,会变得不幸!这活儿我接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他已经在这小子身上栽了两次跟头,可不想再体验第三次。
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他还没那么傻。
“别急着拒绝嘛,”女人不慌不忙,从手包里掏出手机递到柴瑞生眼前,“您先看看这个再说。”
柴瑞生将信将疑地瞥了一眼,随即,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草!”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把夺过手机,仔细翻看起来,越看眼睛越亮,“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您就别管了。”女人收回手机,语气阴冷,“我和他有深仇大恨,跟踪他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小辫子。事成之后,所有的流量收益都归您,我分文不取。”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补充道:“我只要他身败名裂!”
柴瑞生看着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证据”,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贪婪而兴奋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迸发出饿狼般的光芒,“这笔买卖,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