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老三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敲击着垃圾场每一个拾荒者的神经。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恶狼,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那阴冷的目光定格在了林心大和她身边两个孩子身上。
林心大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将石头和瓦片死死搂在怀里,两个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吓得不敢出声,只是瑟瑟发抖。
“你!”疤脸老三粗哑的声音响起,手指直指林心大,“过来!”
周围的拾荒者纷纷惊恐地退开,留下林心大母子三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逃?抱着两个孩子,在这片开阔的垃圾场,根本无路可逃!反抗?更是以卵击石!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个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恶臭的烂鱼内脏和厨余垃圾堆。那是整个垃圾场最肮脏、最令人作呕的地方,连拾荒者都避之不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疤脸老三迈步逼近的瞬间,猛地弯腰,双手抓起两大把黏滑腥臭、爬满蛆虫的烂鱼内脏和腐臭菜叶,狠狠地抹在自己脸上、头发上、还有两个孩子单薄的衣服上!
刺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连几步开外的疤脸老三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停下了脚步。
“呕——” 石头和瓦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和母亲疯狂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同时也被熏得干呕起来。
林心大却趁机用沾满污秽的手,用力揉搓孩子的脸,让他们看起来更加肮脏不堪。她自己则抬起头,对着疤脸老三,咧开嘴,露出一个痴傻癫狂的笑容,眼神涣散,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涎水混着污物流了下来。
她是在赌!赌彪爷手下要找的,是一个可能带着孩子、试图隐藏踪迹的“正常人”,而不是一个浑身恶臭、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疤脸老三厌恶地捂着鼻子,后退了半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冲天臭气、状若疯癫的女人和两个脏得像泥猴一样哭闹的孩子。这形象,与他接到的“寻找可疑妇人”的命令相去甚远,更像是一个常见的、被生活逼疯的流浪乞丐。
“妈的,真晦气!”疤脸老三啐了一口,彻底失去了盘问的兴趣。他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滚远点!臭死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垃圾场另一个方向走去,继续他的搜寻。
直到疤脸老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林心大才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还在惊恐地哭泣。恶臭包围着她,但她却感觉不到,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冰冷的后怕。
周围的拾荒者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漠然,也有庆幸。周婶悄悄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低声道:“快带孩子回去洗洗……这地方不能待了,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查。”
林心大感激地看了周婶一眼,用破布胡乱擦了擦脸,抱起还在抽泣的孩子,踉踉跄跄地逃离了垃圾场。
回到废弃砖窑,她用珍藏的、仅够饮用的清水,仔细地清洗着孩子和自己。冰冷的水刺骨寒,却让她更加清醒。刚才那生死一线的经历,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她。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动虽然隐秘,但已经开始引起彪爷的警觉。垃圾场这个藏身点已经不再安全。疤脸老三的出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必须离开这里。”她看着睡梦中仍不时惊悸的孩子,下定了决心。但不是逃离唐山,而是潜入更深、更隐蔽的角落。
她想起了之前打听到的一个地方——位于矿区边缘、因事故频发而被废弃的“鬼矿坑”。那里地势复杂,坑道纵横,传说闹鬼,连乞丐都不愿靠近,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当天深夜,林心大收拾好仅有的家当,用破布将孩子裹紧,再次踏上了迁徙之路。她像一只受伤的母兽,拖着疲惫的身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消失在唐山更深、更黑暗的阴影里。
这一次,她将真正地转入地下,像一颗埋藏在仇人心脏地带的定时炸弹,等待着最终引爆的时刻。疤脸老三的搜查,非但没有吓退她,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她知道,自己和彪爷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看到唐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