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布多城内的议事厅里,烛火在风里轻轻晃动,映着案上那份墨迹未干的军报。胤禩指尖捏着军报边缘,目光落在“罗卜藏丹津袭扰粮道,三十辆军粮尽焚”的字句上,脸上却无半分慌乱,只缓缓抬手,将军报平铺在沙盘旁。
“八哥,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胤祥大步走进来,袍角带起一阵风,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科布多的存粮本就只够支撑一月,这下又烧了一批,要是再让罗卜藏丹津这么闹下去,不等准噶尔来攻,咱们自己就得断粮!”
胤禩抬眼看向他,伸手将沙盘上代表“扎尔格朗图”的小旗往中间挪了挪,声音沉稳:“你先别急,看看这沙盘。科布多与巴里坤的通道,全靠扎尔格朗图这处咽喉卡住——它背靠黑石山,前临土路,左右两侧都是戈壁,咱们的守军虽多是新兵,却占着地利。罗卜藏丹津敢袭扰粮道,却始终不敢靠近扎尔格朗图半步,你知道为什么?”
胤祥俯身看向沙盘,目光顺着土路从科布多延伸到巴里坤,指尖在扎尔格朗图的位置顿住:“他是怕咱们在扎尔格朗图设伏?可他有五千骑兵,按理说不该这么忌惮……”
“不是忌惮,是他明白,只要扎尔格朗图还在咱们手里,他就断不了主通道。”胤禩打断他,手指沿着土路划了一道线,“他现在袭扰的,不过是外围零星的粮队,真正往科布多运粮的主力,都得从扎尔格朗图过。只要咱们守住这里,他就只能在外围打转,成不了气候。”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郑重:“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罗卜藏丹津是噶尔丹旧部,打了半辈子仗,不会甘心只在外围折腾。他现在是在试探,等摸清咱们的底细,说不定就会冒险强攻扎尔格朗图。咱们必须先一步布防,把这处咽喉守死。”
胤祥眼中的急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战意:“八哥的意思是,让我去扎尔格朗图?”
“正是。”胤禩点头,目光落在沙盘上的骑兵标识上,“你去最合适。一来,扎尔格朗图的副将们多是京营出身,当年你操练京营时,他们都服你——虽说兵权在副将手里,可只要你去,他们定会全力配合;二来,你熟悉骑兵战术,罗卜藏丹津擅长奔袭,你去了能更好地应对他的游击打法。”
胤祥抬手按在沙盘边缘,语气坚定:“好!我这就去点兵。”
胤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这么想就好。那些副将都是沙场老将,额勒登保、硕岱他们,早年跟着皇上打过准噶尔,有实战经验。你去了,多听他们的建议,把握好大方向就行,咱们是合力御敌,皇阿玛没有给咱们兵权但是在这种时候也要表现出皇子的担当。”
次日天还未亮,科布多城外的校场上已响起马蹄声。三千骑兵列成整齐的阵型,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火铳斜挎在腰间,长枪竖在马侧,连战马都似感受到紧张的氛围,不时刨着蹄子。额勒登保、硕岱等几名副将站在队伍前列,见胤祥走来,纷纷拱手行礼。
“各位将军不必多礼。”胤祥翻身下马,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坦诚,“此次前往扎尔格朗图,兵权仍在各位手中。我来,一是为了协调各部,二是为了跟各位一起守住通道。战场之上,各位不必顾忌我的身份,该怎么布防、怎么调度,尽管下令,我绝无二话。”
额勒登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沉声回道:“十三爷说笑了!当年您在京营教我们骑兵穿插战术,咱们这些人至今都记着。此次前往扎尔格朗图,您指哪儿,咱们就打哪儿,定不辱命!”
“是啊十三爷,您尽管放心,咱们绝不让罗卜藏丹津再靠近粮道半步!”其他副将也纷纷附和,语气里满是信服。
胤祥微微颔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佩刀,刀尖指向东南方向:“出发!目标扎尔格朗图,守住通道,护好粮道!”
“遵命!”三千骑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远处的戈壁都似在回响。马蹄声踏起滚滚烟尘,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土路向扎尔格朗图疾驰而去。
途中,胤祥与额勒登保并驾齐驱,不时低声商议布防细节。额勒登保提议,到了扎尔格朗图后,先在土路两侧挖三道深沟,沟内插满尖木,再用拒马将深沟连起来,形成一道屏障——准噶尔骑兵擅长冲锋,深沟与拒马能有效遏制他们的势头;其次,派百名哨探分成十队,深入黑石山外围,昼夜监视罗卜藏丹津的动向,一旦发现骑兵调动,立刻回报;最后,将三千骑兵分为三队,一队守扎尔格朗图土堡,负责防御核心;一队沿土路巡逻,保护过往粮队;一队在黑石山南侧的戈壁潜伏,若罗卜藏丹津来袭,便从侧翼包抄。
胤祥听完,连连点头:“额勒登保将军这安排周全。深沟拒马能挡冲锋,哨探能提前预警,三队骑兵互相策应,就算罗卜藏丹津来攻,咱们也能应对自如。”
两日后,队伍抵达扎尔格朗图。胤祥与额勒登保立刻召集守军将领,宣布布防计划。扎尔格朗图的守军虽多是刚换防的新兵,却在副将们的带领下迅速行动起来——士兵们挥着铁锹挖沟,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人敢停歇;工匠们扛着木料打造拒马,斧头起落间,木屑纷飞;哨探们骑着快马,带着干粮和水,朝着黑石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连土堡里的伙夫,都提前备好热汤,等着给忙碌的士兵们补充体力。
胤祥站在土堡的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黑石山,眉头微蹙。额勒登保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把望远镜:“十三爷,哨探传回消息,罗卜藏丹津的五千骑兵还在黑石山潜伏,营地设在山北的沟壑里,看迹象,他们还在打探咱们的动向。”
胤祥接过望远镜,镜头里隐约能看到黑石山北麓的炊烟,心中有了数:“他这是在等机会,想趁咱们布防未稳时再来袭扰。不过现在咱们的深沟拒马已快完工,巡逻队也开始沿土路巡查,他想再像上次那样轻松烧粮,没那么容易了。”
“何止是不容易。”额勒登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咱们还在深沟后侧埋了绊马索,在土堡箭楼上安排了火铳手,只要他敢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等咱们布防彻底完成,还能主动派骑兵去黑石山外围袭扰,让他睡不安稳!”
胤祥点头,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士兵,心中安定了不少。他知道,扎尔格朗图不仅是科布多与巴里坤的通道,更是西北防线的“腰眼”——只要守住这里,罗卜藏丹津就无法真正切断两城联系,科布多的粮草供应就有保障,胤禩在科布多也能更从容地调度兵力。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道深沟终于挖好,拒马整齐地排列在沟后,火铳手也已在箭楼上就位。巡逻队分成三批,沿着土路向科布多、巴里坤方向延伸,潜伏队则悄悄绕到黑石山南侧,在戈壁中隐蔽起来。整个扎尔格朗图,如同一张张开的大网,静静等待着罗卜藏丹津的到来。
胤祥站在城楼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指尖轻轻敲击着城垛。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罗卜藏丹津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里,扎尔格朗图定会迎来一场又一场硬仗。但他更相信,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副将,有三千精锐骑兵,有这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他们定能守住这处咽喉要地,让罗卜藏丹津的图谋彻底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