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端着一份加热好的野战口粮走过来,递给沈鲸川,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和真诚:
“沈同志,之前是我们眼界浅了。我高强服了!以后在下面,你指哪,我们打哪,绝无二话!”
他身后的山猫、水鬼等人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信任。
沈鲸川接过食物,道了声谢,脱下沉重的潜服上半身,露出里面被汗水微微浸湿的作战服。
他靠在舱壁上,一边吃着加热后味道只能说勉强的压缩食品,一边听着大家兴奋的讨论。
舱内气氛热烈,大家一边吃着简易的晚餐,一边聊着刚才的惊险与发现。
赵志远的声音从实验室区域传来,隔着隔板都听得见:
“初步镜检显示,其表皮结构具有极强的柔韧性和抗压性,还有独特的疏水层!这生物材料学价值巨大!”
苏瑾接着话头,对餐桌边的众人说:
“更令人震惊的是它们表现出的社会性和对沈鲸川的信任。这颠覆了我们以往对深海巨型头足类生物独居、攻击性强的认知。”
梁教授感慨道:“深海啊,我们了解的恐怕连皮毛都算不上。每一次下潜,它都能给我们带来新的震撼和敬畏。”
他看向沈鲸川,“鲸川,刚才你和它们交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鲸川身上。
沈鲸川咽下口中的食物,思索了一下,缓缓道:
“它们很纯粹。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好奇,或者是一种对同源力量的亲近感?我能感觉到它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的潜艇对它们来说太陌生、太突兀了。”
他尽可能的描述自己的感受。
高强啃着能量棒,接口道: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以前在训练场,觉得自个儿挺能耐,到了这地方,才觉得人力有时尽。还是沈同志你这样的本事管用。”
沈鲸川摇摇头:“高队,别这么说。没有‘探索者号’的坚固,没有各位专家的知识,没有你们小队的护卫,我一个人在这深渊里,也没有意义。我们是互相依存的一个整体。”
他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片刻,随即纷纷点头。
的确,在这人类禁区,任何单一的力量都显得渺小,唯有团结协作,各展所长,才能窥得一线生机与奥秘。
短暂的晚餐和休息时间在热烈的交流和感慨中飞快流逝。
“探索者号”内部度过了一个“深渊之夜”。
特战队员几人是轮休。
沈鲸川在深度休息三小时后,便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环境的高度感知,龙珠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声呐,持续扫描着周围数公里内的动静。
期间,有一些奇特的深海生物被潜艇的光亮吸引而来,在安全距离外游弋,为几位轮流值守观察的研究人员提供了宝贵的记录对象。
赵志远和苏瑾甚至为一种发光桡足类的求偶行为争论了一番,给压抑的深潜带来了一丝学术的生气。
当梁教授确认所有成员状态良好、设备运行稳定后,他下达了继续下潜的指令。
“探索者号”再次启动,调整姿态,如同一个坚定的金属水滴,朝着更深、更暗、压力更大的深渊沉降。
深度:
7000米…
7500米…
8000米…
随着深度不断增加,舷窗外的世界变得更加极端。
光线早已完全消失,潜艇的强光探照灯在浓稠的黑暗中也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一片区域,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
水温持续降低,接近冰点。
而最大的威胁,是那无处不在、足以将普通钢罐压成铁饼的巨大静水压。
尽管“探索者号”和沈鲸川的“蛟龙”潜服都是特制的,但舱内所有人,包括外面的沈鲸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整个海洋重量的、无孔不入的压迫感。
潜艇外壳偶尔会传来令人牙酸的轻微“吱嘎”声,那是金属在极限压力下的正常应力反应,但每一次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
“当前深度8025米,外部压力约804个大气压,艇体结构应力值处于安全阈值内,但已接近设计临界点80%。”
刘培工程师紧盯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屏幕,声音平稳地汇报,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他并不轻松。
“生命维持系统稳定,氧气循环正常。”孙雅研究员也确认道。
窗外,生命的迹象变得极其稀少。
偶尔能看到一些苍白、扁平、如同幽灵般的怪鱼在光柱边缘一闪而过,或者是一些依靠海雪沉降生存的、结构简单的端足类生物。
这里是一片生命的荒漠,生存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难以置信的生命力……”
赵志远看着一条缓慢游过、几乎完全透明的狮子鱼,喃喃自语:
“在这种环境下,每一个细胞的存在都是对抗物理法则的胜利。”
苏瑾则更关注环境数据:
“水体化学性质出现变化,硫化氢和甲烷含量有微量升高,可能接近某个地质活动区域。”
就在这时,沈鲸川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注意,前方约一点五公里处,海底地形出现剧烈变化,有大型裂隙或海沟迹象。水流变得紊乱,存在多个暗流漩涡。建议减缓速度,谨慎接近。”
他的感知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探照灯光尚未抵达的远方,龙珠已经将那片区域的危险地形传递给了他。
“收到。降低航速至三分之一,启动地形规避模式。”梁教授立刻下令。
“探索者号”缓缓前行,强光如同利剑刺破黑暗。
几分钟后,灯光终于勾勒出前方令人震撼的景象。
一道巨大、幽深、仿佛直通地狱的海沟裂谷出现在下方。
裂谷边缘陡峭,怪石嶙峋,其宽度难以估量,深度更是超出了探照灯和声纳的最大有效范围,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而在裂谷边缘的上方,冰冷的海水中,悬浮着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速旋转的暗流漩涡,它们如同无形的陷阱,一旦被卷入,即便以“探索者号”的功率也难以轻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