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书房里,张角抚须笑道,“三郎,今日与安沙门一叙,其所谈苦厄、救度云云,尽是空泛之论。看来这佛教,也不过如此。”
“兄长莫要轻敌!”张梁打断了张角半场开香槟的施法前摇。
“莫非日后佛教真能在我中原大兴?”
“正是如此!”
张梁于是将后世魏晋南北朝时,社会动荡,佛教趁机与本土文化融合,在隋唐时期完成中国化,形成禅宗、天台宗等本土宗派,经历三武灭佛后,依然势压道教的历程娓娓道来。
张角捻须沉吟,“照此说来,这佛教将来竟是我道门心腹大患。不如……”他抬手做了个斩切的手势。
“兄长也不必如此极端。”张梁一脸无奈,现在虽然乱象将生,但也没乱到这个地步。“安世高乃佛教高僧,若在曲阳出事,必定牵连甚广,只怕朝廷来人,太平道也藏不住。”
他正色道,“当下要紧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同时弘扬道教。待根基稳固,再论其他不迟。”
道教哲学古已有之,战国时的方仙道和西汉的黄老道,二者一修神仙方术,一修黄老无为哲学,是早期的道教流派。
从西汉成帝到东汉灵帝约两百年间,《太平经》曾三次被献给朝廷,但并未被统治阶层真正接受。
而汉灵帝的继任者刘辩,在没有正式起名前,就被寄养在道人史子眇家,也因此被称为“史侯”。
张角点点头,“百姓若朝不保夕,自是无心信道。正如三郎昔日所言,纵有流民蚁附,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今我等以曲阳为根基,更在各地谋得官职,日后行事必能顺畅许多。”
张梁将九字真言写在纸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三郎放心,为兄必当谨记。”张角就着油灯将纸条焚为灰烬,“时辰不早,早些歇息去吧。明日那安世高想必还会来访。”
“兄长,明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丙子,明日便是丁丑日。”张梁掐指一算,猛然警醒,“六月丁丑,那黑气……”
张梁郑重点头,“正是明天!”
“duang”!
张角一拳砸在桌上,“好!等洛阳消息传来,看看魏公如何处置!”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张梁便被张角叫醒。
“三郎,可知今日是何时辰?”
You ask me,I ask who?我也不清楚,能知道是今天都不错了。
张梁摇摇头,“神人只说是今日,具体时辰却未明示。”
张角心中焦灼,匆匆用过早饭便赶往县衙,今天估计都过得煎熬。
张梁在青藜书社等到李孚与黄龙。
“李孚,准备得如何?”
“回禀公子,诸事已交接妥当,”李孚拱手说道,“黄主事已接管城中各商铺,我明日便可启程。”
黄龙略显忐忑,“在下唯恐有负公子重托。”
“城中商铺不过寻常经营,你只需管好账目便是。”张梁摆手安抚,又对李孚道,“我日间另有要事,今晚你来家中再详谈。”
交代完毕,他兑换出口服青霉素,带着裴元绍直奔城西医馆。
直接提纯的青霉素,在胃酸作用下,口服效果很差,只适合外用与注射,系统中提供了青霉素V钾片剂兑换。
医馆内,戏忠的病情已见起色。连续服药两天,喘息渐渐平复,但咳嗽却频繁了不少,还带有大量泡沫状白痰。
给戏忠做了皮试,观察两刻钟确认没有过敏症状后,这才给他服下一粒青霉素片,特意嘱咐他正午之前不要服用汤药,以免影响药效。
内堂诊室里,张伯祖师徒正在整理医案。
张梁开门见山,“我刚给戏忠服了新药,午时还请二位为他复诊开方。”
张伯祖面带不解,“张公子,前日不是你亲口与我说,那药物未经临床试验,不宜用于病患?”
张梁一愣,好像是自己说的。他脸上带着笑,“先生有所不知,这两日我重新提纯制药,并已亲身试过,对痈疮邪毒确有奇效。”
在这个青霉素尚未问世的时代,病毒自然毫无抗药性。
“公子糊涂!”张伯祖连连摇头,“岂可轻易以身试药?隔离所内新到八名郡中死囚,皆是罪大恶极之徒,正可用来试药。”
“那便有劳先生试药。若有囚徒有不测,就请华先生过去。”
话没说完,华佗从外面走进来,“何事找我?”
呃~~~~~张梁灵机一动,“华先生来得正好,我请魏太守押来几名死囚,正由张先生试药。待试药完毕,便交给您研究关节错位与正骨之术。”
华佗兴致缺缺--一个高端的外科医生,早已看不上这等基础实验,“此法我十年前便已纯熟。倒是公子上次所示的人体结构图,颇令老夫意动……”
张梁忙将他拉到无人处,低声道:“先生,囚徒终究也是我大汉子民。明年开春远征高句丽,届时伤患必多,不知先生可愿随行?”
“去!自然要去!”华佗连连点头,“高句丽之行,华某必当同行!”
离开医馆,张梁让裴元绍去校场操练,自己则回家等候洛阳消息。
直到申时,两只信鸽才扑棱棱飞入院中。
打开纸条,是一堆数字,张梁对照《说文解字》逐字译出:
“丁丑辰时,黑气如龙堕温明殿,有头无足,长二十丈。张赵封三常侍进言襄邑县勾连盗匪,天象示警,帝大怒,命缉拿襄邑主官与河东卫氏。”
“谞言,赵咨、何仪、黄邵三人已被表为襄邑三主官,赵为令,何黄为县丞县尉。”
张梁收好密码本,一跃而起,直奔县牙。
公房里田丰等人都在,张角没有问话,递来一个眼神,张梁点点头,兄弟两人相视而笑。
张角快步走出公房,压低声音问道,“应验了?”
张梁点点头,附在他耳边,将黑龙堕殿、十常侍进言与襄邑县人事更迭一一告诉张角。
“好!”张角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上个月马元义来信说起何仪与黄邵时,自己还没太在意,不成想有十常侍相助,太平道又拿下兖州一座大县。
“三郎,”张角神色一肃,“你回去传讯各州渠帅,命他们冬月之前齐聚曲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