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之蚀”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盖亚之心”网络的混沌光流中悄然扩散。月球基地和地球Udc(地球联合防御理事会)的科学家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能监测到能量和信息的微量异常流失,能统计到与日俱增的、涉及逻辑错误和集体幻觉的报告,却无法像定位病毒一样锁定这些“规则锈迹”的具体坐标,更别提有效清除。常规的防火墙、能量净化装置,在这些侵蚀现实本身的“疾病”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恐慌的情绪开始如同暗流般,在刚刚经历战火洗礼、尚未完全恢复的人类社会中滋生。一种对未知侵蚀的无力感,比面对“牧者”舰队时更加令人窒息。
“远航者”号医疗舱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陆凡依旧沉睡,他的生命体征在“盖亚之心”网络持续不断的生命力反哺下维持着稳定,但灵魂层面的创伤修复似乎陷入了停滞。那场源海深处的终极碰撞,透支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某种触及存在根本的“本质”。
苏文瑾和赵明宇轮番守候,眉头紧锁。外部的危机迫在眉睫,而他们最大的希望,却如同被冻结在时间琥珀中,无法触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明宇看着监测屏幕上陆凡那平稳却毫无波澜的灵魂波动曲线,声音沙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鬼东西啃食我们的世界?”
苏文瑾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安静伏在床边的来福身上。来福似乎比之前更加疲惫,银色的毛发光泽愈发黯淡。它持续不断地向陆凡渡去净化之力,同时,它似乎也在以其独特的方式,对抗着那弥漫在飞船内、乃至通过网络渗透而来的无形侵蚀。它就像是这片规则污染区中,一盏摇摇欲坠的、纯净的孤灯。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监控陆凡灵魂波动的仪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与众不同的提示音!
不是警报,而是一种……频率的细微改变!
苏文瑾和赵明宇猛地扑到屏幕前。只见那条原本近乎直线的灵魂波动曲线,在某个瞬间,极其短暂地、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幅度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长达数日的绝对平直中,这微不足道的波动,无异于死寂深潭中泛起的一丝涟漪!
“他……他的意识有活动?!”赵明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苏文瑾立刻调取了更高精度的数据,并连接上“盖亚之心”网络对陆凡所在区域的微观信息场监控。数据显示,在刚才那一瞬间,以陆凡为中心,周围极小范围内的信息场中,那些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微弱的“悖论之蚀”的“规则锈迹”,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平复!
就像一块粗糙的砂纸被瞬间抚平,虽然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但那瞬间的“光滑”是真实存在的!
“是陆凡!是他的‘混沌包容’法则!”苏文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沉睡状态下,他自身的法则特性,也在本能地排斥、或者说……调和 着这些规则层面的侵蚀!”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陆凡不仅仅是解决问题的“钥匙”,他本身,就是对抗这种“悖论之蚀”的天然抗体!
“可是……他还没醒,我们怎么利用这种特性?”赵明宇提出了关键问题。
苏文瑾沉思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我们不需要唤醒他……至少不需要完全唤醒。”她的目光锐利起来,“我们可以尝试……放大这种本能!”
“利用‘盖亚之心’网络,将更多受到‘悖论之蚀’影响的区域的信息场,以最温和的方式,‘引导’至陆凡的潜意识感知边缘!让他的沉睡意识,被动地、持续地接触这些‘规则病态’,或许能刺激他自身的法则本能更活跃地运转,如同免疫系统对抗病毒!”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如同将一位重伤昏迷的病人暴露在低浓度的病原体中,以期激活其自身的免疫力。稍有不慎,可能导致陆凡的意识被那些混乱、悖论的信息进一步污染、侵蚀,甚至彻底崩溃。
但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需要极其精确的控制和信息过滤!”赵明宇明白其中的风险,但也看到了唯一的希望,“我们必须确保引导过去的信息流是极度稀释和可控的,绝不能超出他本能调和的极限!”
“我来负责引导和过滤!”苏文瑾斩钉截铁,“‘盖亚之心’网络与他的连接最深,我能做到最精细的调控。你来负责监控他所有的生命体征和灵魂波动,一旦出现任何恶化迹象,立刻终止!”
计划迅速制定并得到了月球基地总部的批准。这是赌上文明未来与个体生命的又一场豪赌。
很快,一个极其精密而脆弱的“信息透析”系统被构建起来。苏文瑾如同一位在悬崖边行走的舞者,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盖亚之心”网络,将从月球基地某个受“悖论之蚀”影响较轻的区域采集到的、经过多重稀释和缓冲的异常信息流,化作涓涓细流,缓缓导向陆凡沉睡的意识边缘。
医疗舱内寂静无声,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赵明宇紧盯着各项监测数据,手心全是冷汗。来福也似乎明白了正在进行的尝试,它更加贴近陆凡,银色的眼眸紧盯着他,周身流淌的净化之光微微内敛,仿佛生怕干扰到这微妙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起初,陆凡的灵魂波动没有任何变化,那些被引导过来的异常信息流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苏文瑾即将怀疑计划是否有效时,监测屏幕上,那条灵魂波动曲线,再次出现了起伏!这一次,幅度比之前稍大,持续时间也更长了一些!并且,伴随着这次起伏,医疗舱内那个高精度的局部信息场监测仪显示,以陆凡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规则锈迹”浓度,出现了清晰可辨的下降!
有效!真的有效!
虽然效果范围极小,持续时间也不长,但这证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苏文瑾强忍着激动,继续维持着那精细入微的引导。她不敢加大剂量,只能耐心地、持续地进行着这种“免疫刺激”。
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陆凡的灵魂波动开始出现一种极其缓慢、但却稳定的活跃化趋势。那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起伏,而是逐渐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蕴含着“包容”与“调和”意蕴的韵律。
就仿佛,在他那深沉的意识之海深处,某个沉睡的巨人,正在被动地、本能地……低语。以一种超越语言的方式,吟唱着能够抚平规则褶皱、调和逻辑悖论的……安魂曲。
这“沉睡者的低语”无法被常人听闻,却真实地作用于那无形的战场,为被“悖论之蚀”笼罩的家园,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净化之光。
希望,终于在绝望的侵蚀中,撬开了一道更宽的缝隙。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陆凡那逐渐活跃的潜意识深处,一些源自源海、关乎“可能性”与“动态平衡”的碎片,正随着这种本能的调和过程,悄然与他自身的法则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融合……
苏醒,或许并非恢复意识的唯一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