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王参谋也凑了过来,压低嗓音:
“我可是听说,营长特意赶去师部接人,结果扑了个空。”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寒意。
“完了。”
指导员喃喃低语。
“这分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墨意味深长地看向木兰排宿舍的方向:
“通知咱连的人,最近训练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咱们营长这火气,怕是要烧遍整个尖刀营了。”
而此时,孟时序正站在办公室窗前,神色莫辨地望着训练场。
随即,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
“作训股吗?把今晚的夜训计划调整一下,强度提升百分之三十。对,所有单位。”
挂断电话,他的指尖在窗框上轻轻敲击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明宸?
到了部队还能遇见……很好。
作训命令来得猝不及防。
当晚八点,已陆续收操时,尖刀营全体官兵却被急促的集合哨声重新召回了训练场。
“全营注意!”
作训参谋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冷峻:
“接营长命令,今晚进行夜间极限体能强化训练。科目:十公里全装越野,完成后立即转入夜间射击考核!”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这强度比白天的正常训练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木兰排的女兵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这强度来得太猛,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苏婉宁利落地整理着装备,转头看向姐妹们,眼中闪着明亮的光:
“姐妹们,咱们木兰排怕吗?”
“不怕!”
女兵们齐声应道。
“十公里有问题吗?”
“忙了一天后,有是有。”
童锦俏皮地接过话。
“但正好,可以挑战一下极限!”
李秀英沉稳地检查着装备:
“就当是突破自我了。”
“说得好!”
苏婉宁扬起笑容。
“人生不就是个‘冲’字吗?咱们冲了!”
夜色中,女兵们清脆的应答声此起彼伏,带着青春的朝气与不服输的劲头。
她们还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训,背后是一场因她们而起,却与她们无关的暗涌。
越野开始不到五公里,体能差距便显现出来。
不少男兵已显吃力,令人意外的是,木兰排的女兵们反而跑出了一股不服输的野性。
“冲啊——!”
李秀英一马当先,阿兰如影随形,两人从一群气喘吁吁的男兵身边超了过去,引得他们一脸错愕。
“坚持住,调整呼吸!”
苏婉宁跑在队伍中段,注意到容易和陈静渐渐落后,立刻放缓节奏靠近她们。
“跟着我,两步一吸,两步一呼!”
童锦一边调整着背带,一边气息不稳地开口,声音却异常清晰:
“排长……我们能坚持,但这样突然翻倍的强度……尤其是训练了一天后,真的符合训练科学吗?身体会吃不消的!”
何青抹了把汗,声音沉稳务实:
“童锦说得对。训练要讲循序渐进,否则非但达不到效果,还可能造成非战斗减员。”
王和平跑得满脸通红,喘着气接话:
“咱当兵的不怕苦,但也不能白吃苦……这强度确实有点冒进了。”
秦胜男咬紧牙关,接连越过几名男兵,汗珠不断从下颌滚落。她声音坚定,带着质疑:
“我们是有血有肉的战士,不是钢铁机器!这样的强度,受伤的风险太大了!”
训练场边,孟时序负手而立,作训帽檐下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整个队伍,最后定格在木兰排的方向。
“通知侦察连,提速。”
他对着对讲机淡淡开口,
给女兵们打个样。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溅了水——木兰排的姑娘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冲着她们来的。
身体再累,心里那股不服输的野性反而被彻底点燃。女兵们咬紧牙关,眼神里燃着灼人的光,硬是顶着极限的疲惫,一个个发力向前冲去。
当木兰排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完成越野,尚未平复急促的呼吸,射击场的探照灯便骤然亮起。
“立姿无依托!射击准备!”
女兵们颤抖着举起步枪,过度疲劳让手臂难以抑制地晃动。
“这……这怎么瞄准啊……”
容易的声音带着哽咽,准星在靶心周围不住地飘移。
陈静强稳住气息低声道:
“放松肩膀,抓住呼吸的间隙……”
成绩可想而知。
就连平日枪法最准的秦胜男和王和平,也都意外脱靶了两发。
“这就是你们的真实水平?”
孟时序不知何时已立在射击场边,声音比夜风更冷。
“若在战场,你们早已牺牲不下十次。”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女兵们汗透的军装和疲惫的面容,最终定格在苏婉宁身上:
“苏排长,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连枪都端不稳?”
苏婉宁深吸一口气,脊梁挺得笔直:
“报告营长!我们会加练!”
“加练?”
孟时序唇角掠过一丝冷峻的弧度。
“现在,全体俯卧撑一……五十个!完成后休息十分钟,重新射击!”
这道命令让全场哗然,连男兵队伍里都传来了不安的骚动,这分明已经超出了常规训练的范畴。
回宿舍的路上,女兵们互相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我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容易整个人靠在何青肩上,声音虚弱。
阿兰揉着发颤的手臂,忍不住嘟囔:
“营长今天也太狠了,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木兰排来的。”
“就是……”
容易的声音带着哭腔。
“男兵都没被罚得这么重……”
秦胜男虽然疲惫,却仍保持着冷静:
“营长向来对事不对人,应该不是针对我们。”
“那他今天为什么这样?”
阿兰不服气地反问。
“你们没看见他看排长那眼神,冷得像要结冰似的。”
一直沉默走在最前面的苏婉宁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姐妹们:
“都别胡乱猜测了。营长说得对,战场上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夜色中,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悄悄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营部办公室里,沈墨推门而入,看着站在窗前的孟时序:
“老孟,你今天这出杀威棒,是不是太重了?”
孟时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雷霆演习在即,这点强度都受不了,不如趁早退出。”
“当真只是为了演习?”
沈墨走到他身侧,语气意味深长。
“训练要讲科学,要循序渐进!你别说是因为那位空军少校。要真是这样,我可就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孟时序缓缓转身,面容在灯光下半明半暗:
“你多心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沈墨叹了口气,正色道。
“但老孟,别总拿苏排长当出气筒。木兰排做错了什么?你冷静下来想想。”
沈墨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孟时序独自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