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市东区,一片被遗弃的工业地带。破损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耸立在夜色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林夜靠在一座冷却塔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白气和冰寒的霜雾。
他的身体表面,那层琉璃般流转的光泽已经隐去,但皮肤下,赤红与漆黑两股能量如同两条苏醒的巨龙,不再疯狂撕咬,而是沿着某种复杂的轨迹缓缓运行,每一次循环,都让他虚弱的气息凝实一分。左眼赤红如熔岩,右眼漆黑如寒夜,这双“霜烬之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之前的战斗和强行融合,几乎榨干了他。但刑天战血那不屈的意志和强大的恢复力,以及真理之门碎片在危急关头本能的护主,让他撑了过来。
此刻,他内视自身,能“看”到那两股能量在体内构筑起一个极其脆弱而又危险的平衡。它们不再冲突,而是形成了一种共生的循环,赤红气血的灼热被漆黑寒气的死寂中和、凝练,而漆黑寒气的侵蚀又被赤红气血的生机化解、净化。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却实实在在地锤炼着他的肉身和灵魂,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抬起右手,心念微动。掌心上方,一缕赤红色的气血火焰悄然浮现,跳跃着,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将空气中的水分瞬间蒸发。紧接着,他左手指尖,一点漆黑如墨的冰晶凝结,周围的温度骤降,冷却塔的铁壳上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
“霜烬…”林夜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这是他在生死关头,对自身力量本质最直观的领悟。极热与极寒,毁灭与死寂,在他的意志下,达成了暂时的统一。
他尝试将两者靠近。赤红火焰与漆黑冰晶在相距一寸时,立刻爆发出激烈的能量乱流,相互湮灭,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林夜闷哼一声,强行控制着它们维持这个危险的距离,额角青筋暴起。这比单纯的释放要困难百倍,需要无比精准的控制力和强大的意志。
“还不够熟练。”他散去能量,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种掌控,远未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方向是对的。他能感觉到,一旦彻底掌握这种冰火相济的力量,其威力将远超简单的能量叠加。
突然,他左眼的赤红和右眼的漆黑同时微微一闪。一种奇特的视觉变化出现了。在他眼中,世界不再是简单的形状和颜色。他看到空气中流动着稀薄的能量粒子,远处建筑物残留着微弱的热量辐射,地下管道中传来水流的冰冷轨迹,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几个街区外,一些散发着较强生命能量和类似炼成反应波动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是他之前爆发战斗的厂区。
“这是……能量的轨迹?”林夜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这双“霜烬之瞳”不仅能让他看清物质世界,似乎还能一定程度上“看”到能量的流动和形态。是因为同时融合了两种极端属性力量,从而获得了某种超乎常理的感知能力吗?他将其命名为——“霜烬视界”。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有了这种视野,无论是追踪、隐匿还是对敌,都将占据极大优势。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林夜的思考。多辆军车和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闪烁着红蓝光芒,正朝着废弃厂区方向疾驰而去。通过“霜烬视界”,林夜能“看”到那些车辆中,有几个能量反应远超常人的个体,其中一股气息沉稳厚重,带着大地的脉动,另一股则锐利如剑,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和机械的冰冷。
“追兵…还有那些自称为‘炼金术师’的家伙们…”林夜眼神一冷。他现在状态未复,不宜硬拼。必须离开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依旧翻腾的能量,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冷却塔后闪出,借助废墟和夜色的掩护,朝着与车队相反的方向潜行。在“霜烬视界”下,他能轻易避开巡逻的士兵和监控探头,如同黑暗中的精灵。
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空气中的异味变成了垃圾腐烂和劣质酒精的混合气味。这里是中央市的贫民区,鱼龙混杂,是藏身的理想地点。林夜拐进一条堆满垃圾桶的死胡同,准备找个地方暂时休整,彻底稳定体内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踏入胡同深处的瞬间,他左眼的赤红和右眼的漆黑同时剧烈闪烁了一下!“霜烬视界”中,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里,陡然亮起两团强大的能量光晕!一团炽热跳动,带着火焰的暴烈;另一团沉稳坚韧,带着金属的冰冷。
林夜瞬间停步,全身肌肉绷紧,双拳下意识握紧,赤红与漆黑的气流在指尖萦绕。他被发现了?还是巧合?
阴影中,两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左边一人,身材瘦小,金色长辫垂在脑后,红色的长外套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显眼。他的机械铠右臂和左腿反射着微光,鎏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猫科动物般锐利,正死死地盯着林夜,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好奇!正是爱德华·艾尔利克。
右边则是那副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银色铠甲,阿尔冯斯·艾尔利克。铠甲的眼部缝隙中,闪烁着温和但同样戒备的光芒。
“果然…你在这里。”爱德华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但语气却十分凝重,“你刚才闹出的动静,差点把半个东区都掀了。”
林夜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但他能感受到,这两人虽然戒备,却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
阿尔冯斯上前一步,巨大的铠甲身躯挡在爱德华侧前方,用那种温和的男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你受了很重的伤,体内的能量非常混乱。我们或许可以帮你。”
爱德华接过话头,指了指林夜身上依旧残留的能量波动痕迹:“你那种冰火交织的力量,我从来没见过。但强行融合不同属性的能量,非常危险。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林夜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丝。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爱德华和阿尔冯斯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
“他…听不懂我们说话?”阿尔冯斯惊讶道。
“啧,麻烦。”爱德华挠了挠头,“看来得换个方式交流了。”
他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机械铠右手,掌心向上,然后调动炼金术能量,一股微弱的蓝色电弧在掌心噼啪闪烁了一下。“这个,炼金术。你,力量。”他试图用最简单的词汇和动作沟通。
林夜看着爱德华掌心的电弧,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想知道他的力量来源,或许还想探究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犹豫了一下。这两个“炼金术师”与他之前遇到的敌人都不同,他们的能量感觉更偏向于“秩序”和“理解”,而非纯粹的毁灭。而且,他们似乎具备某种能干扰甚至引导能量的技巧,这对目前状态不稳定的他来说,或许有价值。
但信任是奢侈品。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林夜缓缓抬起左手,一缕冰冷的黑色寒气在指尖凝聚成一小片精致的冰花;接着抬起右手,一团跳跃的赤红火焰在掌心燃烧。他将双手微微靠近,冰与火的力量再次发出细微的冲突嘶鸣,但他强行控制着它们没有湮灭。
他用这个动作,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也暗示了其危险和不稳定。
爱德华和阿尔冯斯的眼神都变得无比专注。尤其是爱德华,作为顶尖的炼金术师,他更能感受到林夜这举重若轻的控制下,所蕴含的恐怖能量层级和精妙到极点的平衡技巧。
“冰与火共存?”爱德华喃喃自语,鎏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撼和浓厚的兴趣。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炼金术基础——理解、分解、再构成。这种让两种绝对对立的力量共存甚至初步融合的现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阿尔冯斯则感受到林夜能量中那股深沉的不屈战意和灵魂层面的痛苦挣扎,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哥哥曾经的遭遇,心中泛起一丝同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警笛声和军队调动的嘈杂声,似乎有更多的力量正在向这片区域合围。
爱德华脸色一变:“该死的,军部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里不安全了!”
他看向林夜,快速做出决定。他指了指林夜,又指了指自己和阿尔冯斯,然后指向胡同另一个黑暗的出口,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林夜看着爱德华的眼睛,那双鎏金色的瞳孔里,有警惕,有好奇,但暂时没有欺骗和恶意。他又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近的喧嚣。
是相信这两个陌生的“炼金术师”,寻求可能的帮助和理解?还是继续独自逃亡,面对整个国家机器的追捕?
林夜的霜烬之瞳微微闪烁,最终,他对着爱德华,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