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淼淼那句带着颤音的回去……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冻结了空气中刚刚因她突破而升起的一丝暖意。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混沌元灵传承解锁的冰冷信息，……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结局。她一直以为回家是奖励，是终点，现在却被告知，这更像是一场献祭，而祭品，是她作为苏淼淼存在的本身。
【搞什么啊……】她内心一片冰凉，甚至感觉不到刚才突破金丹后期的喜悦，【我那么努力地活下去，坑蒙拐骗……啊不，是灵活就业，挣扎求生，升级打怪，结果是为了把自己给献祭了？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混沌元灵你个坑货！当初拉我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这是单程票还是自我毁灭票啊！】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她想起自己熬夜猝死穿越，想起在天衍宗战战兢兢当卧底，想起在万寂山墟差点形神俱灭，想起刚刚承受的非人痛苦……所有的努力，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玉辰仙尊清冷的面容上，眉头紧蹙。他虽未听到苏淼淼后续的心声，但从她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句蕴含巨大信息量的话语，已推断出七七八八。混沌元灵的核心碎片？回归即消融？这确实触及了连他都未曾深想的层面。他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弟子，这个搅动了修仙界风云、让他屡次破例的变量，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超出算计与责任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祁夜脸上的玩世不恭也彻底收敛，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苏淼淼，仿佛要重新审视她。“小工具，你说清楚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什么叫不再是你？”
苏淼灿抬起头，眼神空洞，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就是……字面意思。混沌元灵不完整，回家需要它完整并燃烧自己来开门。而我，好像是它缺失的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彻底回归，就意味着我这个苏淼淼的意识，会和混沌元灵其他的碎片融合……大概率，会消失。”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哽咽：【就像把一滴水倒进大海，水滴还在，但不再是原来那滴了。或者说，像电脑格式化重装系统，数据没了，硬件还是那个硬件……可我特么不想被格式化啊！】
这番内心比喻精准又惨烈地传递了出去。
玉辰仙尊袖中的手指微微收拢。格式化？重装系统？虽是不明所以的词汇，但结合上下文，其含义触目惊心。
祁夜啧了一声，眼神变幻不定。他起初对苏淼淼的兴趣，源于她的特殊和能带来的乐子与利益。但一路观察下来，这个小工具的韧性、吐槽的鲜活、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残酷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奇妙思维，都让他觉得颇为有趣。若就这样消融了，未免……太无趣了。而且，他祁夜投资了这么久，眼看快要到收获看乐子的时候，苏淼淼却要没了？这亏本买卖他可不想做。
“所以，”玉辰仙尊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你之前所做一切，追寻的竟是一个自我湮灭的结局？”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苏淼淼的灵魂，“这便是混沌元灵给予窗口的最终使命？”
“我不知道！”苏淼淼猛地摇头，情绪有些失控，“它之前只告诉我要找到回家的路，找到节点！它没告诉我代价是这个！它骗了我！”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混蛋！王八蛋！亏我还那么信任你！把你当回家的唯一指望！】
怀中的归墟之石传递来一阵微弱而复杂的意念，带着愧疚与无奈：【窗口……并非……欺骗……此乃……回归……本质……吾亦……方才……随着你突破……与接近核心……才……感知完全……】
【本质你个锤子！】苏淼淼内心咆哮，【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同意了吗？！】
就在这时，冰魄遗蜕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万古沧桑的淡漠：“纪元壁垒，隔绝万界。以完整的世界本源之力为代价，强行贯通，本是逆天之举。有所得，必有所失。窗口之魂来自异世，与混沌元灵核心碎片共鸣相吸，成为钥匙，亦是因果。”
【因果？去他妈的因果！】苏淼淼此刻完全听不进这种宿命论的说教，【我只知道我不想死！不想消失！我想回家，是想以苏淼淼的身份回家！不是变成什么混沌元灵的一部分回家！】
她的愤怒和不甘如同实质般在内心燃烧，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引动了周遭的混沌之气微微震颤。
玉辰仙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若……不回归呢？”
苏淼淼一愣。
祁夜也挑眉看向玉辰仙尊，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玉辰仙尊神色平静，继续道：“放弃回归，留在此界。以你如今混沌金丹后期之修为，加之混沌之力的特殊性，足以在此界立足。天衍宗……亦可容你。”
【师尊……】苏淼淼怔住了，内心刷过一连串的震惊，【他这是在……挽留我？那个一心只想划清界限、怕我给他添乱的便宜师尊，居然开口让我留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我刚刚吸收反噬之力的英姿终于打动了他冰冷的资本家……啊不，是仙尊之心？】
玉辰仙尊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孽徒！心里就没点好词！
祁夜闻言，却嗤笑一声，打断了苏淼淼内心的吐槽：“玉辰老儿，你这就开始挖墙脚了？小工具，别听他的。天衍宗规矩多，没意思。跟着本尊回魔域，保你吃香喝辣，横行无忌，想吐槽谁就吐槽谁，岂不快哉？”他猩红的眼眸中闪着诱惑的光芒，“至于回家？呵，力量才是根本。等你强到一定程度，自己就能撕开空间壁垒，想去哪儿去哪儿，何必走那劳什子的献祭通道？”
【魔尊老板画大饼的技术一如既往地娴熟啊……】苏淼淼内心下意识地吐槽，但不得不说，两人提出的留下选项，像是一根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让她从必死的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别的可能性。
留下？
放弃回家？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她想起那个有wi-Fi、有外卖、有她熟悉的一切的和平世界，那是她最初的执念。但她也想起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虽然危险重重，吐槽不断，但也认识了……一些不算太坏的人，拥有了力量，甚至某种程度上混得还不错？
【可是……】她内心挣扎着，【留下，就意味着永远放弃回家的可能了吗？那个世界还有我的家人、朋友……虽然可能已经物是人非，但……】
“并非绝对。”冰魄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看穿了她的纠结，“若放弃此次契机，镜面将重新沉眠。未来能否再次感应、定位你的家乡坐标，犹未可知。且……阁老会觊觎世界石碎片与壁垒之心不死，留在此界，危机依旧。”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又浇了下来。留下，意味着前路未卜，强敌环伺，回家希望渺茫。
走，则是意识消融，自我毁灭。
这简直是个死局！
【妈的！这选择题是人做的吗？！】苏淼淼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她抱着头蹲了下去，内心一片混乱。【哪个傻逼设计的这个回归机制？！有没有客服啊！我要投诉！】
就在她陷入两难，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并非来自混沌元灵的传承，也非归墟之石，更像是……她自己的本源灵光在呐喊：
【不对……一定有别的办法……混沌之力不是包容万物，衍化万法吗？凭什么就只能走自毁这一条路？！】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的思维！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去的狠劲和属于打工人的、不信邪的杠精精神！
“等等！”她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冰魄遗蜕，又扫过玉辰仙尊和祁夜，“凭什么回家就一定要牺牲我一个？这规则谁定的？能不能改？”
冰魄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万年不变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凝滞：“此乃……壁垒运行之基则……源自太古盟约……”
“太古盟约？那就是人定的咯？”苏淼淼抓住话头，步步紧逼，“是人定的就能改！或者，有没有漏洞可以钻？比如……我们不燃烧完整的元灵，只燃烧一部分？或者，找别的能量替代？再或者，我强大到可以强行压制元灵意识，只借用力量不融合？”
她语速极快，思维发散，将现代社会中各种钻规则空子、寻找替代方案、技术优化的思路都搬了出来。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就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比如……分期付款？技术入股？或者直接把这条破规则给黑了？！】
玉辰仙尊：“……”分期付款？技术入股？黑了规则？这孽徒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似乎又隐隐蕴含着某种……打破常规的思路？
祁夜则是眼睛越来越亮，抚掌笑道：“妙啊！小工具！本尊就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凭什么它说献祭就献祭？抢过来！改了它！”
冰魄遗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那浩瀚如烟的古老记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汝之所言……并非全无先例。太古时期，曾有惊才绝艳者，试图以自身之道，局部覆盖或扭曲壁垒规则……然，皆以失败告终，反遭反噬……”
“失败不代表不可能！”苏淼淼立刻打断她，眼神坚定，“前人失败，可能是方法不对，或者力量不够！但现在情况不同！我有混沌之力，这是衍化万物的本源力量之一！还有……”她看了一眼玉辰仙尊和祁夜，“……还有两位老板……呃，是两位此界顶尖大佬的帮助！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
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职场，在面对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KpI时，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解决方案、争取资源、拉拢盟友。
“冰魄前辈，您是壁垒守护者，最了解它的运行机制。请您告诉我，如果我们要尝试‘修改’或者‘绕过’这个献祭规则，最大的难点在哪里？需要满足什么条件？”苏淼淼的语气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项目经理般的专业感。
玉辰仙尊看着瞬间进入状态、仿佛要开始策划违规操作的苏淼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孽徒……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祁夜更是直接凑近了几步，一副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对对对，老冰疙瘩，快说说，怎么搞？需要揍谁？还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本尊去抢来！”
冰魄遗蜕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风清奇的项目攻坚小组给整不会了。她那空洞的蓝眸在苏淼淼、玉辰仙尊和祁夜身上缓缓扫过，万古不变的心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荒谬的波动。
这些后天生灵……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但，看着苏淼淼那双充满不甘和希冀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那确实与众不同的混沌气息，以及旁边两位足以影响一界格局的至尊……
冰魄那清冷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沉吟：
“……或许……存在一线……理论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