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洛安城火车站已挤满熙攘的人群。
齐岁,或许现在应该称他为里克,正站在出站口的石柱旁。他身披白金色教袍,金发碧眼,脸上有着雀斑,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男孩。这身装扮足够显眼,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他的身份。
昨夜获得“肃清者即将到来”的情报后,他借助下属丽娜的伪装能力,完美取代了原本负责接待的教徒。
就在两天前,齐岁初到洛安城时,北方公爵罗德表现得热情,连主教都出面配合他的工作。谁能想到夜幕降临后,这些人直接翻脸,理由没有一个就指认他是冒牌货,要将他捉拿归案。
真是好一个天高皇帝远。
到了洛安城,北方公爵才是最大,在这里他的话无异于圣令。这位向来靠谱的北方公爵突然翻脸,无异于是背叛了爱德华七世。他的目的是什么,齐岁暂时不知道。但当他们逃出追捕后,发现了更严重的事情。
他们和外界失联了!洛安城俨然变成了一座孤岛,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去,能出去的,都是一些没有非凡能力的普通人。
昨天一天的调查后,他们得到的唯一结论是,这里很正常,没有任何恶神入侵的痕迹,也没有北方公爵求助时说的恶神使者。
但齐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两天后,又有肃清者到来。
这个时间是否太快了一些?
疑虑太多,没有办法得到答案,齐岁决定优先接触这位新来的肃清者,尝试找到破局的方法。
站台上,寒风卷着煤灰扑面而来。秦念走下站台后,目光径直锁定了远处的白金色。
这次出行,他并没有以副主教的名号宣告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少一点程序上的事情。否则今天在这里看到的就是大张旗鼓的欢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秦念没有犹豫地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晨雾中,齐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好年轻。
这是齐岁对于新到来的肃清者的第一个想法。
那个从人群中走来的身影太过醒目,黑色猎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红眸如血,在灰蒙蒙的站台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的视线在来者的身上逡巡,从头仔细打量到尾,看得有些出神。
好漂亮。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在齐岁再次将目光放在来者的脸上时立刻消失。
这双被他评价为艳丽的眼睛,此刻如同锁定猎物一般锁定了他,森冷的杀意凝成了实质,如同刀锋抵喉。
敏锐的危险预警刺得齐岁神经发烫,他的直觉正在发疯了似的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比他过往见过的所有恶神使者,异教徒都还要危险。
这份混杂着混沌恶意的杀气,就如同那罪恶的恶神本身。
齐岁的右手条件反射地握紧,虚空中的武器几乎要破空而出,但他凭借着自己的理智硬生生地制止了自己的行为。
他现在是纯净教会的普通教徒里克,没有非凡能力,绝对不能暴露。
杀意来得快去得更快,在秦念看清楚那个用赤裸裸眼神看他的人是谁之后,所有的恶意都收了回去。
他扬起笑容,来到了等待他的教徒身边:“肃清者秦念,代表国王的意志前来洛安城调查,你就是负责接待我的人吗?”
齐岁被这笑容晃到了眼睛,恍惚看见初春的雪原上突然绽开的红梅,明媚得让他忘记了方才的危机感,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向前迎了半步。
什么这个人很危险,要警惕的想法全部都被他抛之脑外。来者是肃清者,还是老国王的人,总归不是坏人!
齐岁花了一秒钟说服了自己,眼睛亮闪闪地凑了上去:“我是纯净教会的里克,肃清者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请问您现在是先去教会休息,还是去找北方公爵大人?”
秦念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正用小狗般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就忍不住有点想多逗一逗他。
“这些都不急,”因为拥挤的人群,秦念向齐岁的多靠近了半步,“我才来到这里,需要熟悉环境,正需要一个了解当地情况的人帮助我。所以,这位先生,你愿意先陪我逛一逛洛安城,给我说一说这里的情况吗?”
这不就是一起逛街的意思吗?!
“我愿意!”
想都没有想,齐岁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反应惊到,耳朵微微变红,立刻补充道:“我当然愿意为肃清者大人效劳——”
“叫我秦念。”
齐岁立刻改口:“秦念大人,请跟我来。”
这个大人就是非叫不可吗?
走出车站,洛安城的街景在晨光中展开。
道路两侧的商店中,新鲜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香气,公共马车叮当驶过,车夫与熟客寒暄声飘散在风里。街道上人来人往,交谈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时不时还有公共马车路过。
和平,安居乐业,这里的人们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安逸的笑意,连空气都仿佛比王城更轻快几分,城内完全看不到一点恶神使者存在过的迹象。
秦念拿着一份刚买的旅游地图,正专注地低头研究。
齐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目光不时扫过四周。虽说初见时觉得这位肃清者很危险,但这一路走来,他发现秦念意外的好相处。
既不高高在上,对待普通人也很亲和,完全没有身为非凡者的傲气。方才买地图时,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店主哄得眉开眼笑,临走时还给秦念硬塞了本景点手册。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齐岁都懒得出声提醒,直接拉着秦念衣服,把差点撞上招牌的青年拉回正道。
“里克。”
清润的嗓音让齐岁一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他立刻应道:“秦念大人,刚才那是……”
“不,”秦念收起了地图,他抬眼望向齐岁,“我是想问,洛安城一直这么太平吗?虽说出现的恶神使者很快就被解决了,但王城当时收到的情报可是说情况危急,就连猎杀机关的首领都来了。”
齐岁喉结微动,这正是他最大的疑惑。他接到的情报也是如此——很危急,但是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完全没有污染的迹象。
他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而他也确实落入了陷阱,现在无法离开洛安城。
但此刻他只能用“里克”应有的口吻回答:“洛安城向来如此。教会确实收到过恶神使者的消息,不过北方公爵及时控制了事态。”
“公爵谎报军情,”秦念给出了答案,“他的目的是猎杀机关的首领齐岁,用情况危急为理由引来动手。目前在我们接到的情报中,齐岁等人已经失踪的了一周多。”
“一周?”失踪者本人的嗓音陡然沉了下去,“秦念,你确定失踪时间是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