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武松的鼻腔中凝固成铁锈般的块垒,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周身纵横交错的伤口。他拄着朴刀,跛着一条几乎被脉冲光束洞穿的腿,在空旷的廊道中留下一个个暗红的脚印。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但那双虎目依旧锐利,扫视着“引导者”光幕上仅存的、最后几个闪烁的红点。
肃清已近尾声,可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太顺利了——如果忽略他这一身几乎报废的伤势。那些傀儡和士兵,更像是在……拖延时间?或者说,在将他引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最后一个标记点,位于方舟核心区域边缘,一处标注为“深层记忆归档库”的地方。这里储存的大多是星民文明的非核心历史数据与个体记忆备份,平时极少有人访问。
廊道在这里变得异常洁净,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古籍存放过久的、微带陈腐的气息。武松推开那扇异常厚重、铭刻着无数细小符文的金属大门,门内并非预想中的服务器阵列,而是一个极其广阔、穹顶模拟着宁静星空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没有傀儡,没有士兵,只有一个背对着他、身着古朴星民学者长袍的身影,正静静仰望着穹顶的星图。那身影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中年星民男性的面孔,五官端正,眼神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学者特有的儒雅与悲悯。若非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扭曲变幻、散发出与噬星者同源气息的暗紫色棱晶,武松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位幸存下来的、未被污染的星民学者。
“你来了,继承者的守护者。”中年星民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我等你很久了。”
武松瞳孔微缩,朴刀横在身前,煞气锁定对方:“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执鞭人’,”中年星民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当然,并非鞭挞肉体,而是……引导灵魂,皈依真知。”他晃了晃手中的暗紫棱晶,“那些低等的寄生体与傀儡,不过是为了迎接‘主’之荣光而必要的……清道夫。而你,武松,你的坚韧与力量,令我惊叹。若非立场不同,我真的很想与你坐而论道,探讨这力量的本源。”
他的话语如同带有魔力,试图瓦解武松的战意。
武松冷哼一声,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藏头露尾之辈,也配论道?你的‘主’,便是那吞噬星辰的怪物?”
“吞噬?不,你错了。”“执鞭人”摇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是净化,是回归,是让无序的星辰重归‘主’设定的完美轨迹!星主的存在,是最大的变数,是必须被引导、或者……被清除的异常!”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而你,是拦在路上,最顽固的那块石头。”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暗紫棱晶骤然爆发出妖异的光芒!整个记忆归档库大厅的星空穹顶瞬间扭曲、变色,化作了无数只狰狞的、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武松!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敌人都要强大、阴冷、直刺灵魂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武松身上!
“呃!”武松闷哼一声,本就重伤的身体剧颤,拄着的朴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险些跪倒在地!这攻击并非物理层面,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与意志!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要被冻结,灵魂要被那无数只恶意的眼睛撕碎!
“放弃吧,凡人。”“执鞭人”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你的肉体已濒临极限,你的意志,又如何能与‘主’的威能抗衡?皈依,可得永生与真知;抵抗,唯有神魂俱灭!”
武松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地脉之力在体内疯狂运转,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执鞭人”,喉咙里发出沙哑却坚定的低吼:
“某……此生……只跪天地父母!岂会……跪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冥顽不灵!”“执鞭人”脸色一沉,暗紫棱晶光芒再盛!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带着不满与排斥的哼唧声,突兀地在武松脑海中响起!是墨心!
与此同时,武松感觉到怀中那块一直沉寂的核心晶体,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悸动!是潘金莲残留的气息?还是墨心通过某种联系传递过来的力量?
这股微弱的力量,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那精神威压的绝对统治!
武松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与不屈,都凝聚于手中朴刀之上!他猛地踏前一步,不顾右腿伤口崩裂溅出的鲜血,朴刀化作一道撕裂灵魂禁锢的黑色闪电,带着他一往无前的武道信念,悍然劈向“执鞭人”!
“斩!”
这一刀,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是他武道意志的极致体现!
“执鞭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容!他没想到武松在如此重压和伤势下,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决绝的一击!他急忙将暗紫棱晶挡在身前!
“轰——!!!”
刀锋与棱晶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有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以碰撞点为中心悍然扩散!整个大厅的恶意眼睛瞬间模糊、扭曲!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暗紫棱晶上,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纹!
“不——!”“执鞭人”发出心痛而惊怒的嘶吼!
武松则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金属墙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朴刀脱手落地,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医疗舱的方向,那一直沉睡的潘金莲,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执鞭人”看着手中出现裂纹的棱晶,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武松,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想到,这个凡人武者,竟能做到这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息,目光投向保育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更加炽烈的贪婪与杀意。
星主必须得到!这些碍事的虫子,必须彻底清除!
方舟内部的暗涌,因武松这石破天惊的一刀,终于被彻底搅动,浮出了水面。而真正的决战,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