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邵晴面前后,彦阳笑着递上花束,语气带着赞许:“表演太精彩了,恭喜圆满成功!”
看到面前的鲜花,邵晴明显有些惊喜,眼睛瞬间亮成星星,毫不客气地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花瓣,深深嗅了一口清甜的花香,才扬起下巴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藏不住的雀跃:“这才差不多嘛,你这才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嘛!”
听着邵晴对自己的评价,彦阳也是再次笑了笑,然后身子退到一侧,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嘴上也说道:“请。”
邵晴捧着鲜花,享受着周围其他桌席投来的目光,仰着头大步朝自家桌席走去,彦阳紧随其后。
走到自家桌席旁,小兰连忙迎了上来,姐妹俩站着热络地讨论着刚才的舞蹈,看着两人凑在一起热络地讨论舞蹈动作,彦阳插不上话,只得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浅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里满是对妹妹们的宠溺。
旁边坐着的邵红无奈笑了笑,随即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开口道:“好了,坐下边吃边聊吧,赶紧多吃点东西,等会还要去给祖婆婆拜年呢。”
“好的。”邵晴和小兰齐声应道。
接着小兰便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邵晴这边,彦阳来到她的座位前,轻轻拉开椅子,同时开口:“请咱家的大明星落座了。”
听到这明显带着调侃语气的话,邵晴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坐到了椅子上。
彦阳跟着回到座位,却没直接坐下,反而端起酒杯站起身。邵晴和小兰一看便知他要致辞,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邵红看了彦阳一眼,然后对着邵晴和小兰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接着也对彦阳说道:“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坐着说就好。”
听到邵红这样讲,彦阳“嘿嘿”一笑,便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但酒杯还是端着,开口道:“今年是咱们一家人第一次团团圆圆过年,我在这里,希望我们家今后每一年,年年都能这样团聚在一起。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邵晴和小兰也端起自己的酒杯,齐声应道。
邵红此刻也端起酒杯,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妹妹,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邵红身上,邵红在这种注视下,缓缓开口道:“今年是咱们家变化最大的一年,虽遇过危险,却也终得团聚,我在这里,希望新的一年时间里,大家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邵红的致辞很简单,可言语里的温柔、眼神里的牵挂,让三人都真切感受到了姐姐的关爱,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桌上的菜肴还冒着氤氲热气,红烧鱼的酱香、腊排骨的咸香混着黄酒的桂花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远处舞台上的喝彩声、邻桌的谈笑声时不时传来,整个广场都浸在团圆的热闹里。
四人共同举杯,杯中是两种酒——彦阳和邵红的白酒烈气十足,却不失陈酿的绵柔,裹挟着窖藏几十年的醇厚粮香,酒色澄澈透亮;邵晴和小兰的黄酒温润绵长,带着一丝清甜与浓郁的桂花香,酒液表面还飘着几朵金灿灿的桂花。
酒杯轻轻一碰,清脆响声中,黄酒的甘润与白酒的醇烈交织相融,细小酒花在杯沿打转后缓缓落下,正像他们四人,不分彼此,早已融为真正的一家人。
喝下这宴席上的第一杯酒,酒液的醇厚与甘润在舌尖化开,邵红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好了,聊天归聊天,赶紧动筷子吃,等会儿就要开始敬酒了,别空腹喝太多。”
这时候小兰和邵晴又开始聊起刚刚的舞蹈来,旁边的彦阳一边听着,一边吃菜,听着听着,他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不过他的问题不同于小兰,他一开口就问起了邵晴刚刚舞台上的动作,运用到实战中的效果,以及她有没有在真实战斗中用过这些招数。
彦阳这扫兴的问题,自然引来了邵晴的白眼,她都懒得搭理他;小兰则是嗔怪地看了彦阳一眼,开口道:“哥,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嘛,你还问这个。”
邵晴对着小兰摆了摆手,嘴角撇了撇,压低声音道:“别理他,咱们聊咱们的。”
见自己吃瘪,彦阳无奈地看向邵红,见邵红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温和的笑容,什么也没说,显然也不准备替彦阳说话,为此彦阳更无奈了,撇了撇嘴,随即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再次赌气般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可这样干吃干喝总觉得少点什么,彦阳插不上妹妹们的话,便转头看向舞台。
此刻台上正演着傀儡戏——木偶无绳无牵,却像有了灵性一般,耍枪时枪影翻飞,弄棍时力道十足,动作流畅得堪比真人;木偶身上的彩绘在灯笼光下鲜亮夺目,偶尔还会做出翻跟头、劈叉的高难度动作,引得台下一阵低呼。
彦阳一看便明白是异能操控,看了没两眼便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的邵红,语气带着好奇:“对了姐,刚刚小晴的表演为啥是第一个呀?”
听到彦阳的问题,邵晴和小兰不约而同地也停下了聊天,这时候邵晴有些不满地看向彦阳,问道:“怎么?我第一个表演还不够格吗?”
彦阳连忙摆手,脸上堆起笑,心里暗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哄好邵晴,可不能再惹恼这位大小姐,赶紧补充道:“就是因为咱家小晴这么厉害,舞跳得这么好,所以我才觉得咱家小晴的表演应该放到压轴才对呀。”
听到彦阳这么一说,邵晴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得意地仰起下巴。
刚刚彦阳和邵晴的这一番反应看在邵红眼里,也被这兄妹俩的小举动逗得开心,而关于邵晴表演次序的问题,她解释道:“这是我故意安排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稍顿,目光看向不远处高位上的祖婆婆,接着解释道:“按照镇子的惯例,头两个表演结束后,就要正式开始拜年仪式了,到时候小晴不在这怎么能行,所以我就专门让人安排的,让小晴的节目第一个上。”
“拜年是怎么个拜法?”彦阳眨了眨眼,好奇地追问,目光不自觉扫过广场上的桌席,心里暗自琢磨:要是大家都起身一桌桌敬酒拜年,岂不是又麻烦又混乱?想来肯定有一套规矩才对。
面对彦阳的问题,邵红看了眼弟弟妹妹,随即说道:“本来小阳不问,我等你们吃好了,也准备说的,既然他先开口问了,那么我便先跟你们说了吧。”
正准备开口的邵红,见弟弟妹妹都放下筷子,盯着自己等解释,随即轻蹙眉头:“你们边吃边听,手里筷子别停。”
听到邵红这么叮嘱,三人便开始夹菜,一边往嘴里送菜,一边目光紧紧盯着邵红,丝毫没有移开,见状邵红无奈一笑,随即开口道:“镇子上的拜年哪能乱乱糟糟的?都是有规矩的,所有人肯定都想和祖婆婆拜年,但如果真的每个人都逐一上去,祖婆婆也吃不消,所以第一步,就是所有人一起,向祖婆婆敬酒和拜年。”
听邵红这么一说,兄妹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有道理。”
接着邵红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相对自由一些的拜年了,可毕竟这么大个镇子,虽说以前祖婆婆取缔了‘大宗’‘小宗’‘长房’‘二房’这类的制度,免不了的是,现在镇子里还是会根据各家对家族的贡献和地位,排出个高低来。”
说到这里,邵红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目光扫过眼前的广场,开口道:“你们看,现在的坐席都是按这个来排的——靠前的不是辈分高的长辈,就是对家族贡献大的人家,越往远,潜在的身份地位就越低。”
听到这里,作为非宗族出身的小兰忍不住开口道:“那祖婆婆既然取缔了传统的宗族制度,那么为什么没有对这种潜在的身份地位排序进行制止呢?”
闻言,彦阳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投向邵红,等着她的解释。
邵红对这个问题,很快便说出了答案:“有的东西,想要真正的取消是很难的,且任何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比如这种身份排序,实际对一个大家族的内部管理来说,还是存在帮助的,就比如这过年时的敬酒。”
邵红声音沉了沉,继续解释道:“现在镇子里形成了一种默契——地位稍低的会主动向平级或地位略高的人拜年,却不会去打扰过于高位的人,这样就省了不少麻烦。借着这份默契,座次早就排妥了,大家伙按现有座次往前挪一排,拜完年回自己座位继续吃喝就好,省得全场乱跑,把场面搅得乱糟糟的。”
“这样啊。”彦阳喃喃着,然后看了小兰一眼,小兰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接着她看向邵红,开口道:“我明白了,任何东西都是具备双面性的,这宗族等级观念也是,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剔其糟粕,留其精华,合理运用就好。”
小兰说出自己理解的内容,引得邵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同时也让彦阳眼前一亮,自己听得一知半解,没想到小兰一下子就懂了,不由得对着小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同时说道:“不愧是咱家的学霸,敬你一杯。”
说罢,彦阳举起了酒杯,小兰眼睛一亮,连忙端着酒杯迎上来,旁边的邵晴见状,也赶紧端起酒杯凑过来,嘴里嚷嚷着:“你们怎么能忘了我呀!”
三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彦阳和邵晴仰头一饮而尽,小兰只抿了一小口。可镇子的这黄酒那甜滋滋、还带着淡淡桂花香的味道,她忍不住又抿了一口,才放下酒杯乖乖夹起菜。
邵红没加入他们的敬酒,反倒柔声叮嘱:“小兰不是异能者,没你们那酒精代谢能力,年纪又小,以前也不沾酒。你们别总拉着她喝,让她多吃点菜,知道吗?”
邵红这柔声叮嘱,让彦阳故意板起脸,对着她敬了个标准的礼,扯着嗓子喊道:“明白!邵红老师。”
那模样,活像训练时向教官汇报的样子。
彦阳这装怪的举动逗得邵红投来一记嗔怪的眼神,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补了句:“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也没顾此失彼,先夹起一块刺少的糖醋鱼放进邵晴碗里,又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腊排骨给小兰——都是她们平日爱吃的,接着还不忘轻轻叮嘱:“慢点吃,别卡到。”
之后的四人一边吃饭一边笑闹,时不时为台上的表演喝彩。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悄溜走,天空早已缀满繁星,清冷的星光与广场上红彤彤的灯笼暖光交织相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暖意;冬夜的凛冽被宴会上的酒香、菜香、谈笑声冲得无影无踪,像有一道无形的暖屏障,把刺骨寒意牢牢挡在广场之外,只留下满场的热闹与温情。
与宴会广场的满场热闹不同,几百米外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落寞的身影戴着一顶鸭舌帽,压低着头,独自一人前行。
冬夜的寒风顺着街道呼啸而过,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拎着一个老旧的木质食盒,踏着冰冷的青石板路快步往前走。尽管街道两边挂满了红灯笼,但那抹温暖与喜意却像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半点也沾不到他身上——镇子里所有人都去了宴会广场,街上空无一人。
寒风突然变烈,将他的帽檐掀起来一点,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帽檐,却还是露出了他的面容。这人正是李元一。
他顶着凛冽寒风,快步走到镇子最偏远的角落,这里有一栋与周围都不相连的陈旧木屋。他扶着紧锁的房门,小心地观察过四周后,才逐一解开门上的三道门锁,拎着食盒走进了自己冷清的家。
进入家门,他按下电灯开关,冷白的灯光照亮空荡荡的堂屋,非但没添半分暖意,反倒衬得四下更显清冷。他拎着食盒走到堂屋的桌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将食盒放到桌上,急切地说道:“父亲、母亲、祖父、曾祖父,你们看看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说罢,他看向堂屋主桌前的那一排牌位。
自打他曾祖父那一辈起,他们这一脉就被逐出了李家,牌位自然也没能进祠堂,他只能在家里偷偷供奉祭拜。族里虽知道这事,却也没人真的和他较真。
他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拿出饭菜:一碗炖得软糯的猪肘子、一盘麻辣鲜香的腊肠腊肉,还有一条酱汁鲜亮的红烧鱼。
一道道美食摆上桌,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在屋里,仿佛给这冷清的家添了一丝烟火气。
他一边摆菜,一边逐一向逝去的长辈介绍,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他竟浑然未觉,直到泪水顺着下颌滴在桌面上时,才猛然回过神。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那被饭菜香味冲淡的冷清,瞬间又漫了上来。
短暂的沉默后,李元一抬手抹了把眼泪,再次努力挤出笑容——此刻他的脸上,泪水与笑容交织,透着一股格外落寞的狼狈与酸涩。他从食盒里取出两壶酒摆在桌上,又走进厨房拿出五副碗筷和酒杯,一一摆好并斟满酒水。
随后他走到堂屋的电视旁,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春节晚会的频道,将音量开到最大,试图用喧闹掩盖此刻的孤寂与思念。接着他又转头看向牌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父亲、母亲、祖父、曾祖父,过年好,咱们一家,一起吃年夜饭了。”
说完,他开始疯狂地夹菜,一股脑地往嘴里刨着米饭,把口腔塞得满满当当,就着顺着嘴角滑落的泪水,硬是把这虽美味、在他嘴里却味同嚼蜡的饭菜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