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崇阳人族的生存命脉,如今几乎全系于阳势带回的那些物资之上。他对此下了死命令:绝不容许一人冻死,一人饿死。
因此,尽管天地已陷入凛冬的沉寂,崇阳人族却比以往任何一个季节都要忙碌。在凛冬极寒的生存缝隙间、搏那生死一线。无声的奋战从未停歇。
整座城池在风雪中,在寂静的极寒下涌动着求生的炽热。
有人埋首于闪烁的符文之间,为一个“火生符文”的结构绞尽脑汁,竭力解析着其中能量的流转路径与储存方式;有人则日复一日顶风冒雪,外出搜寻日益稀少的木材与煤火石,尽管多数时候只能空手而归。
与此同时,印堂馆的孔最院长也开启了一场遍及全族的知识普及与天赋摸排,尤其侧重于年轻一代的灵智、悟性与领悟力。至于修行天赋——事实上,在这严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族人,无不锤炼出了极为坚韧的意志。军中修士的成长,便是阳曦、库房、秉风三位神通实力的强者在吸收阳势带回的数种典籍功法后,将其细化编入日常演练,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既定的目标提升。
风雪肆虐,长夜难明。但在这片被严寒封锁的土地上,无人安眠,无人歇息。所有人都在与时间、与天地、与命运进行着一场无声而壮烈的抗争。
自昨夜深入寒潭,直至次日正午,阳势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态。他的食指悬于水中的灵晶毫厘之间,一下、又一下,精准点击在灵晶那微弱摇曳的能量边界上。
这过程,精密如光刻机在蚀刻五纳米的芯片,容不得分毫偏差。他已连续不断地“生产”了五个时辰,期间击碎、击裂的灵晶多达十余块。
不知何时起,五名禁卫悄无声息地潜入潭底,围拢在阳势周身。他们极力收敛气息,生怕一丝多余的波动都会惊扰到殿下那臻至化境的微妙状态。
他们为何而来?
只因阳势身边的水域,竟是暖的。
原来,他虽将指尖的劲道控制在极精微的境地,但为了维持这等精度的持续发力,其精神与精元的消耗却极为庞大。身躯其余部分不自觉外溢的能量,已悄然将周遭的潭水加热。
这些禁卫早已知晓,凡经殿下以这种方式“加工”过的水,皆蕴藏着难得的灵性。因此,当发现这一现象后,他们甚至等不及潭面冰层完全融化,便迫不及待地潜入其中,或浸泡,或小口啜饮,汲取着这份意外而珍贵的馈赠。
倘若不是正值凛冬,气温酷寒,按以往的情形,阳势所在的这片冰面恐怕早已开始融化解体。
此刻,寒潭之下,禁卫首领解溪游近阳势身前,只见他技击的指尖前方已空无一物,唯有一片扭曲的视觉边界。
她伸手探去,指尖触到的却是一大块坚硬而透明的实体。当她将那透明物体轻轻移开,阳势那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动作,才仿佛骤然失去了目标,不受控制地缓缓停止。
然而停止的只是他的身形,他的手指仍在剧烈地抽搐,连带整条手臂都在水中微微震颤。若非潭水的阻力与寒意不断消弭着长时间做功积累的狂暴能量,这只手臂恐怕早已青烟直冒。即便此刻,当他将这只手按上冰面时,厚重的冰块竟也迅速融陷。他只得顺势将整条小臂深埋于冰中,借助严寒包裹,疏导、平息手臂因长久极限做功运转而郁结不散的精元能量。
阳势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那块由他亲手“技击”灵晶而成的水灵晶固态冰晶,感受着那内敛稳定又纯净无瑕的冰晶,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涤荡全身。
他的眼中,疲惫深处,是豪情万丈的光芒在熠熠闪烁。
崇阳,承光殿,朝政晚议。
解溪将角孙与犬戎督长强之事一一禀报。殿内众臣听闻殿下悄无声息间便处置了两名神通强者——斩杀潜入的臂臑国主角孙,降服犬戎大将督长强——却并未显露过多惊讶。在他们看来,这对现在的殿下而言,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并无值得格外庆贺之处。
“想不到臂臑国主在当初那等毁城灭地的轰击之下,竟能侥幸逃生。”厉兑不禁感叹。
“不知此前躲藏到了何处,如今凛冬肆虐,怕是难以安身,又或是见大符追查的风头已过,便想悄然潜回。”将领二间分析道。
小海沉吟片刻,补充说:“也可能见昔日族民在凛冬中饥寒交迫、颠沛流离,心中不忍,意图回来重整旗鼓。”
王座之上,阳曦的声音清冷响起:“他此次蛊惑督长强潜入崇阳,极大可能是为了觊觎魂境强者的魂珠。上次他虽从毁灭性轰击中侥幸逃脱,也必定身受重创。”
她略作停顿,目光扫过殿内,“既然殿下已降服督长强,令其族为我崇阳供应肉食,此事便交由秉风与厉兑。你二人每日演练光明军时,顺带督办此事。”
“诺!”厉兑与秉风齐声应道。
如今的晚议,阳势仅是心血来潮时偶尔列席。日常政务,大多已交由阳曦与阳辅等人主持决断。
神通强者——秉风,自被阳势带回崇阳,才真正知晓,他认定的这位主人,竟是这样一个弱小国度的君主。
想到‘阳光少主’在大符时,不仅于附阳紫宫三阴交街拥有府邸,更被大符皇子与诸多豪族少主奉为上宾……他不禁想象,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魔幻“事故”。
然而,阳势真实的“寒酸”底蕴,非但未让秉风感到受骗或对其轻视,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好奇与敬意。他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愈发强烈的追随意愿与发自内心的爱戴。
在崇阳,秉风的地位颇为超然。他的真实修为并不弱于阳曦,阳势也未对他加以任何约束或安排具体职司,他也亦非形影不离的贴身护卫阳势。阳势也不需要他终日紧随其后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