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封笔停朝。
连日来的纷扰与算计,终于随着宫门的暂时关闭,被隔绝在外。苏晚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比当初在浣衣局捶打一天衣裳还累。
那身沉重的朝服与凤冠,好像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萧衍正半倚在床头看书,见她醒了,便放下书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慵懒,眼神却清明一片。
“嗯。”苏晚晚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不想动弹。
“昨夜不是还说朕的臣子是苍蝇,”萧衍轻笑出声,手指穿过她微乱的发丝,“今日怎么自己倒成了赖床的懒虫?”
苏晚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作乱的手指,闷闷地开口:“演戏太累,我要罢工。”
“好。”萧衍一口答应下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纵容,“朕准了。”他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用锦被裹着,打横抱起。
“做什么去?”苏晚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带皇后,出宫散心。”
一个时辰后,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从皇宫的侧门驶出,汇入了京城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车内,苏晚晚与萧衍都换上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
苏晚晚一身月白色绣折枝梅花的袄裙,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白狐毛斗篷,怀里抱着个汤婆子,整个人缩在角落,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京城。
萧衍则是一身鸦青色暗纹锦袍,腰间只悬了一块质地上乘的墨玉,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束起,褪去了帝王的威仪,更像一个俊美无俦的世家公子。
车厢里烧着银霜炭,暖意融融,萧衍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冷不冷?”
苏晚晚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这是去哪儿?”
“城外,玉泉山。”萧衍的目光落在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眼神柔和,“去那里的温泉山庄,朕想带你去泡泡温泉,解解乏。”
马车行得不快,出了城门,官道上的积雪更厚,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天地间一片苍茫洁白,唯有远处的山峦,勾勒出几笔写意的淡墨色。
玉泉山庄建在半山腰,处处透着雅致,飞檐翘角上覆着厚厚的白雪,几株耐寒的红梅,在雪中开得正艳,暗香浮动。
梅林深处,有一池引了天然温泉水的露天汤池,青画和魏忠早已带着人,将院落打扫干净,换上了全新的被褥用具。
“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没有传召,不许进来。”萧衍对魏忠吩咐道。
“是。”魏忠躬身,带着所有人退出了院门。
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苏晚晚脱下厚重的斗篷,走到汤池边,伸出手试了试水温,温热的水汽拂上面颊,带着一丝硫磺特有的味道,却很好闻。
“喜欢吗?”萧衍从身后走近,环住她的腰。
“喜欢。”苏晚晚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梅花的清香,
萧衍很快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先一步跨入了池中,他靠在池壁上,对仍站在岸边的苏晚晚伸出手,眼底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阿姐,过来。”
苏晚晚脸颊微红,磨磨蹭蹭地解开衣带,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小心翼翼地探身入水,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与疲惫,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像只猫儿一样,寻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萧衍游到她身边,将她捞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落在滚烫的肌肤上,立刻便融化了,苏晚晚仰起头,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眨了眨眼,萧衍低下头吻去了那片雪花。
“阿衍。”苏晚晚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攀着他的肩膀,轻声呢喃。
“嗯。”
“我喜欢这样。”苏晚晚仰头看他,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眸,“没有皇帝和皇后,只有你和我。”
“我也是。”他将她抱得更紧,“朕的江山万里,都不及与你在此度一日光阴。”
“以后,我每年都陪你出来。”她认真地承诺。
两人在池子里泡了许久,直到苏晚晚的指尖都起了褶皱,两人换上家常的棉袍,头发都未完全擦干,披散在肩头。
地龙烧得旺,卧房里温暖如春,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梅子酒。苏晚晚盘腿坐在铺着厚毯的窗边软榻上,小口喝着酸甜的酒,脸颊被热气和酒意熏得酡红。
萧衍坐在她对面,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
“看什么?”苏晚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我的皇后。”萧衍唇角上扬, 他的皇后在宫里是端庄威仪的国母,在朝堂上是言辞犀利的贤内助;可在这里,她只是他的阿姐,会赖床,会撒娇,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笑得眉眼弯弯,这是他想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的模样。
苏晚晚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耳根发烫,她放下酒杯,拿起一颗剥好的板栗,塞进他嘴里,“堵住你的嘴。”
萧衍含住板栗,连带着她的指尖,也轻轻含了一下,苏晚晚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
屋内,烛火摇曳,岁月静好。
苏晚晚酒意上涌,渐渐有些困了,头一点一点的,最后倒在萧衍的腿上,沉沉睡去。萧衍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侧躺在她身边,借着昏黄的烛光,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睡颜,这世间最温暖的所在,就在他怀里。
他俯下身轻吻她,阿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谁若想毁了我的家,我就先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