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住钢琴,腿还在抖。刚才那首歌太耗力气,脚踝的伤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每根骨头都在叫。台下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一片一片地涌上来,可我听不太清。眼前有点发黑,呼吸也乱了节奏。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扶住了我的手臂。
我没抬头,但知道是谁。他的手掌很稳,带着凉意,一碰到我就让我觉得能站住了。他没说话,只是用力把我往他那边带了一下。我顺势靠过去,肩膀碰到了他的衣服,是黑色的外套,袖口有一点磨损。
“你唱完了?”
他问得轻,像在确认一件小事。可我知道不是。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从第一首到最后一首,从我开口到结束。他看到了我在台上摇晃,看到了我咬牙撑住的样子。
我没回答,只笑了笑。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他又问:“还能走吗?”
这次我没笑。我看进他眼睛里。那里面没有着急,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我看懂的东西——他在等我说行,然后陪我走下去。
“能。”我说,“只要你想让我继续。”
他眉头松开了。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接着,他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轻轻把外套披在我肩上。布料盖住肩膀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他动作很快,但仔细,领口那一角特意翻好了,不会蹭到脖子。
他退后半步,双手搭在我胳膊上,把我扶正。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几秒,然后扫过台下,再落回来。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吗?”他说。
我摇头。
“不是因为你嗓音特别。”他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很清楚,“是你站在那儿的时候,眼里有光。别人说不行,你说再试一次;别人让你退,你往前迈一步。那种东西,教不出来,也装不了。”
我盯着他,心跳慢慢平下来。
“今天。”他顿了一下,眼神忽然变了,变得更沉,更真,“你让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道光。不只是唱歌,是你这个人。我为你骄傲。”
他说完,张开双臂。
我愣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一小步,走进他怀里。
这个抱不像是情人之间的那种。它更重,更深,像是一直压在心里的事终于被说出来。他的手贴在我背上,没有用力,但我不敢动。我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点疲惫。
我也闭上了眼。
这段时间太难了。被人质疑,被设计,一次次站上台,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证明我还在这里。可现在这一刻,我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他就这样抱着我,像是告诉我:你做到了,我一直都知道你能。
掌声还在响。
我听见前排有个小女孩在喊“姐姐”,还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手拍得特别用力。灯光照在脸上,热乎乎的。但我只想多待一会儿,再多一秒。
然后我轻轻推开。
他还站着,手垂下去,却没走远。他看着我,点了下头。
我转过身,重新面对观众。披着他的外套,手里还握着麦克风。脚还是疼,呼吸也没完全顺过来,可我觉得自己站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我举起手,朝台下挥了一下。
人群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声音。有人站起来,有人跳起来挥手,荧光棒晃成一片。我看到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女孩还在,她举着手机录像,脸都涨红了。
我没有鞠躬。
我想再唱一首。
刚要开口,关毅突然伸手按了一下我的手腕。我转头看他,他指了指后台方向。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舞台侧面的通道口站着几个人。一个工作人员正拿着对讲机说话,另一个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他们脸色不对。
关毅低声说:“音响系统出问题了,备用线路刚接上。”
我点点头。难怪最后那段高音有点失真。
“你还想唱?”他问。
“想。”
他看了我一眼,没拦我。反而转身朝技术台打了个手势。两秒钟后,灯光调亮了些,主麦的信号灯重新稳定闪烁。
他回来看我:“最多一首,别硬撑。”
我笑了:“就一首。”
他点头,站到我斜后方半步的位置。不是挡在我前面,也不是离开,而是守在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把麦克风拿近嘴边。
“这首歌……”我说,“是我写给自己的。”
台下安静下来。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我看见关毅微微仰起头,听着。
他的嘴角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