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家属院门口稳稳停下,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白衬衫黑西裤的高大男人从驾驶座下车。
令人印象深刻的冷峻面容,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场,哪怕没穿军装,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也让人莫名肃然和紧张。
沈家三人虽然也都是一方领导,此时却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像是等待检阅的小兵一样。
“陆参谋长,这么早出门啊!”
沈建邦率先招呼道。
陆承钧朝他点点头示意。
而沈寒杨的父母此时也围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搭话。
沈父:“真是荣幸,在这里见到陆首长!”
沈母:“之前您来慰问我们家寒杨,招待不周,还一直没能好好跟您致歉呢!”
陆承钧这才明白眼前的中年夫妇,是沈寒杨的父母。
若不带私人感情色彩看,沈寒杨在军中的表现不算差。
海上戍卫巡逻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因此身为军队首长,对于军官士兵们的父母家人,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
因此,陆承钧态度还算温和:
“无妨,都是小事。”
说完,见两个孩子和江丹若已经下车,还去后座拿了装满海货的铁桶,他立刻绕到后座,柔声道:
“给我拿。”
江丹若把装了快一桶的海货递给他,几人一起往家属院大门这边走来。
看到这位肤如凝脂,美得晃眼的浅绿色裙装少女,沈建邦笑容殷勤:
“小江同志今天好雅兴啊,这么早去赶海!”
这毕竟是陆承钧的下属,之前还来家里帮忙安过水管,江丹若虽然已经看到了沈父沈母,倒也不没有置之不理,只淡声道:
“孩子们想去玩,带他们放放风。”
沈建邦又道:
“下次两个孩子想去,您可以叫我家那口子一起,她捡海货很有一手,还能帮您看着孩子们!”
江丹若的态度礼貌却疏离:
“那下次时间合适再叫沈嫂子。”
说着,就挥了挥手:
“孩子们衣裳湿了,先回了。”
然后转身离去。
满身上位者气息的陆参谋长,在她说话的时候,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待她离开,也立刻跟着迈步离开。
“好好,陆参谋长,小江同志再见!启书启卷再见!
沈建邦笑容满面地挥手。
待目送几人离开,回头却见自家嫂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满脸惊疑不定的表情。
他二哥也是面露疑惑,像是在思考什么。
“二哥,嫂子,怎么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孙桂英一脸急切地低声问:
“刚才那个小江同志是……?”
沈建邦道:
“那就是我先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陆参谋长家请的乡下小保姆。”
沈家夫妇自然有印象。
当初他们的女儿沈红旗也去竞聘过陆参谋长家的保姆,原本都说很有希望能选上了。
结果谁知道陆参谋长自己选了个乡下来的小保姆。
那小保姆初来的时候又黑又土,后来才发现是乔装打扮的,实际上长得特别勾人。总之就是一个特别有心机手段的女人。
“可我看你们参谋长对她不一般啊……”
沈父道。
哪有保姆穿成那样,而且还让理所当然让男主人帮忙提重物的。
沈建邦笑容暧昧地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陆参谋长一直就对她挺不一样的。而且前不久才公开说过,等今年暑假就要和她结婚。”
“那……那她岂不是铁板钉钉的参谋长夫人?”
沈母紧张地确定道。
“没错。”沈建邦看出哥嫂态度中的异样,试探着问道:
“二哥二嫂认识她?”
自家亲弟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沈父叹了口气,道:
“她就是你江大哥在乡下长大的那个女儿!”
沈建邦大惊失色:
“之前听说小江同志的父母弟妹找上门来闹,求她原谅却被赶走了,竟然是江大哥他们?”
他和夫人当时正好不在家,就只听人说了一点。
想起之前听来的只言片语,他眉头紧锁:
“那这么说,寒杨媳妇儿和小江同志之间的梁子就大了。”
三人走进家属院,进家门之前,沈建邦又低声叮嘱道:
“二哥二嫂,这件事你们可要慎重处理,不然说不好要影响寒杨前程的。”
沈父身在国营单位,也算是宦海沉浮,自然是知道其中厉害的。
以那位陆参谋长的身份背景,若是有心,足以压得沈寒杨一辈子无法升迁。
就算陆参谋长不刻意为难他,可但凡下面的人知道了这一层关系,踩低捧高的,也会让沈寒杨的升迁之路比普通人艰难很多倍。
“你放心,等寒杨回来,我们会好好和他商量的。”
因为门口的这次偶遇,沈父沈母给沈建邦庆生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一离开沈建邦家,孙桂英便满腔怒火,恨恨道:
“江雨薇这个小贱蹄子,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了一两个月!她这是要害死我们寒杨啊!”
她说的是,江雨薇先前和江家人一起去找江丹若的事。
沈父也同样脸色发沉:
“恐怕不止一两个月,我怀疑,她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可是在嫁给寒杨之前,就来过军区家属院,找她那个所谓的京城来的朋友,很可能那时候就知道了。”
孙桂英闻言更是恨极了:
“还真有可能。她恐怕是最早知道情况的,怕江家人因此抛弃她,所以才要死要活非得嫁给我们寒杨!”
“该死!我们全家都被这贱蹄子给坑了!”
沈父叹气:
“可惜现在木已成舟,要和她切割关系恐怕不容易。”
孙桂英咬牙切齿:
“哼,不容易!我看她能忍多久!”
随即又对丈夫道,“以后我再做什么,你可不许再当老好人。”
之前她不满江雨薇,时常刁难,丈夫有时候还会说她,干部家庭,这样对待儿媳妇传出去不好听。
可如今,哪还顾得上什么好不好听。
沈父明白妻子的意思,沉默片刻道:
“放心,我知道了。”
*
江雨薇今天没被允许跟着沈家父母一起去军区家属院给沈寒杨的叔叔庆生。
原本,沈母不在家,她可以松缓一下,可她心里反而极其不安。
担心沈家父母在军区家属院听说什么。
事实证明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一踏进家门就脸色阴沉。
她鼓起勇气招呼他们吃晚饭,却是直接被婆婆一巴掌扇在脸上。
“丧门星,你早就知道江丹若和陆参谋长的关系,还死皮赖脸要嫁给我们寒杨,你安的什么心!你要害死我们寒杨是不是!”
江雨薇被打得脸颊发麻,婆婆话语里的内容,更是让她浑身胆寒。
他们知道了!
他们终于还是知道了!
“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试图装糊涂,迎接她的却是沈母毫不留情的巴掌。
从这一晚起,沈母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恶婆婆,完全不加掩饰的那种。
所谓的干部家庭,何其现实。
曾经考上大学的江雨薇,对沈家来说是锦上添花点缀门楣。
如今被退学,还得罪了贵人的她,则是整个沈家的眼中钉。
沈母铁了心要逼走她,自然不会对她客气,想尽办法磋磨她。
这时代,婆婆使唤打骂儿媳天经地义,江雨薇过得苦不堪言。
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寒杨说过,大概六月底就会回来。
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坚持到那时候,或许就能让他想办法帮她脱离苦海。
为此,她咬牙苦苦支撑着。
时间缓缓来到了六月下旬。
陆承钧这边,在五月初提交结婚申请后,多次给曾经的老首长打电话,又与京城和海城两边的老爷子电话沟通数次后。
历经一个月二十多天的加急流程,终于在六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拿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结婚登记证明。
最近与N国海上摩擦频繁,冲突升级的可能性很高。
作为军中战时的最高指挥官,他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可能很忙,甚至随时会面临出海指挥作战。
他是经历过战争的,一旦开火,什么时候结束就不是人力能掌控的了。
若七月需要出海,那他在八月一日前未必能赶回来。
错过了这个时间,他们就需要再等四年。
这四年,江丹若要去数千公里外的京城上大学,变数太多,他赌不起。
思索再三,他决定跟江丹若商量,下个周一就直接去把结婚证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