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的办公室里。
白杨正和干事小王对着份卷宗发愁。
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宁露露掀着门帘进来,风沙跟着灌了半截子进来。
“嫂子?快进来坐,喝口热水暖暖。”白杨赶紧起身倒茶,“是成团长有什么指示?”
宁露露接过水杯,指尖沾了点暖意,却没喝,直接开口,“我刚从红星公社回来,公社的社员毕宝秀 ,亲口跟我承认,烧了咱们那片棉花地的,就是她。”
小王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钢笔都差点摔了:“真的?她为啥要烧公家的棉花地?”
“具体动机没说透,但我听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受人指使。”宁露露指尖敲了敲桌面,“而且我怀疑,这事跟郑建军有关系。”
“郑建军?”白杨皱起眉,“运输连郑副连长郑建国的弟弟?”
宁露露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有人看到郑建军和毕宝秀昨天早上去了棉花地,但毕宝秀死咬着是她一个人干的,要保谁显而易见。”
白杨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着:“你这么一说,倒真得查查。”
“小王,你现在就带两个人去公社,把毕宝秀提回来,直接带到审讯室,我去跟政委汇报,顺便让人盯着郑建军的动向。”
小王应声就要走,宁露露又补了一句:“白科长,郑建军心思活络,提人的时候别打草惊蛇,就说协助调查。”
白杨点头:“我明白,还是嫂子考虑得周全。”
“白科长客气了,维护军区安全本来就是我们军属的责任。”宁露露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宁露露回到家时,成斯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前擦枪。
见她进门,他放下手里的枪油,起身帮她拍掉身上的沙子:“去哪儿了?一身的土。”
“去保卫科了,棉花地的案子有进展。”宁露露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成斯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郑建军?”成斯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沙,“这小子还真是不老实啊。”
成斯年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枪油的凉意:“军区不比地方,牵扯到这种事,一步都不能错。你既然把线索报上去了,后面就交给保卫科,别再掺和了,我怕有危险。”
宁露露点头,可心里清楚,这事既然沾了边,就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保卫科的审讯室里,灯光昏黄,映着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郑建军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白科长,我哥可是运输连副连长,你们不能凭一个社员的一面之词就冤枉我。”
“她烧了棉花地,想拉我垫背,这我能理解。”
“哦?”白杨走了过来,双手抱在胸前,“这么说,你跟毕宝秀确实认识。”
郑建军神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闭目养神,无论白杨再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
毕国福正蹲在门口啃干粮,粗瓷碗里的玉米糊糊还冒着热气,他这双握过锄头、扛过钢枪的手,如今管着全公社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脊梁骨从来都是挺得笔直。
可就是小女儿宝秀让他愁得慌。
“大队长!不好了!出大事了!”年轻社员跑得满脸通红,嗓子里像堵着团棉絮,“您家…您家宝秀被、被军区保卫科的人带走了!”
毕国福的脸“唰”地就白了,猛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说啥?宝秀?我家宝秀?”
“就是三丫头啊!”社员急得直跺脚,“刚才来了辆军用吉普车,下来两个穿军装的同志,说是军区保卫科的,问清宝秀在哪就给带走了,还说、还说她涉嫌毁坏军区物资!”
这句话像道炸雷,在毕国福耳边响得震天。
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社员眼疾手快扶住他,当场就得栽倒在地。
缓过一口气来,他冲着办公室里吼:“给我拿帽子!我去公社找书记!”
王国庆正趴在桌上看报表,听见外面的动静刚抬起头,毕国福就撞开了门。
见他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模样,王国庆赶紧起身:“国福?你这是咋了?跟丢了魂似的。”
“老王!宝秀,宝秀被军区保卫科抓了!”毕国福一把抓住王国庆的手,声音都在发颤,“说是毁坏军区物资,这可咋整啊!那丫头从小就倔,别在里面受委屈啊!”
王国庆心里也是一惊。
军区保卫科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管军队内部纪律的地方,寻常老百姓哪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他赶紧给毕国福倒了杯热水:“你先别急,慢慢说。宝秀那丫头好好的,怎么会毁坏军区物资?她最近跟啥人来往了?”
毕国福喝了口热水,胸口的气顺了些,声音依旧带着急火:“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叫郑建军!前阵子宝秀总往他那跑,我骂过她好几次,让她离那人远点,她倒好,左耳进右耳出!”
王国庆皱起眉头,他也知道郑建军这号人,要不是有个当副连长的哥早就被赶出去了。
“国福,这事不能慌。军区保卫科办案有规矩,咱们不能硬闯。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军区,找领导问问情况,好好说说,宝秀是个好孩子,肯定是有啥误会。”
“哎!好!好!”毕国福连忙点头,抓着王国庆的胳膊就往外走,“那咱快走吧,晚了我怕宝秀在里面受委屈!”
两人坐着牛车,一路颠簸着往军区赶。
毕国福满脑子都是毕宝秀的模样,三丫头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跟着他在地里转,性子却比小子还倔。
当年他从部队退伍回来当大队长,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可也最头疼她的牛脾气。
“老王,你说这丫头,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毕国福叹着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早就跟她说,部队上的人纪律严,规矩多,别随便跟人家走太近,她偏不听。这下好了,被抓了吧!”
王国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大门外,哨兵拦住了他们。
毕国福赶紧掏出大队长的证件:“同志,我们是红星公社的,我是大队长毕国福,这是我们公社书记王国庆。我们来找你们领导,有点事,关于我女儿毕宝秀的。”
哨兵看了看证件,又打量了他们一番:“你们等一下,我去汇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了出来,自我介绍道:“我是保卫科的白杨。你们是毕宝秀的家属?”
“是是是!我是她爹毕国福!”毕国福连忙上前,“白科长,我家宝秀到底咋了?她年纪小,不懂事,要是犯了啥错,您多担待,有啥处罚冲我来!”
白杨脸色严肃:“毕大队长,王书记,里面请吧。具体情况,咱们到办公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