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族的成年男性今日留守营地,有足够的人手可以维持秩序,也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这样一来,他们留下的安全性大大增加。
池菀一愣,没想到溯晨会主动留他们。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借机驱逐他们。
可眼前的溯晨,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主动提供了庇护之所。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还在发抖的旋翊,心里清楚。
现在上路太危险了。
留在部落,好歹有个能歇脚的地方。
旋翊的身体仍在剧烈颤抖,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显然,他正极力压制体内的躁动,却已接近极限。
若是此时踏上归途,很可能撑不到下一个驿站就会彻底崩溃。
她迟疑了会儿,终于点头。
“那……就打扰一天。等旋翊好点,我们立马走。”
她说得很轻,几乎是咬着唇说出口的。
“不用见外。”
溯晨一听她答应留下,语气松了不少。
他目光扫过旋翊紧紧抱着池菀的手臂,顿了顿,才转身对围过来的熊族说:“都散了吧,不过是外来的兽人发了狂,没多大事。回去留意点就行。”
溯晨看着,心头微动,却没有多言。
人群窸窸窣窣地散了。
一场潜在的冲突,就这样被压了下来。
池菀转头,轻声对旋翊说:“我们回屋吧。”
旋翊怔怔地点头,弯下腰,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
她知道,此刻的旋翊,并非有意弄疼她。
而是在用尽全力抓住唯一的真实。
陆圪在前头带路。
颜坞和欧言跟在后头。
隳鸢殿后,眼神复杂地盯着旋翊怀里的人。
池菀靠在旋翊胸口,抬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脚印。
冰蓝色的长发沾着泥灰,几缕黏在颊边。
那双曾温柔似水的紫眼睛,虽然红褪了大半,却还蒙着一层水雾。
怪不得她刚才瞧见他脸被溯晨踩在脚下时,气得直发抖。
那一幕冲击太大。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人踩着,谁看了不火?
这张脸本该被珍惜、被注视。
更别说,这个人,曾为她挡过刀刃。
这很正常,不是她有多在乎他……只是,看不下去罢了。
一进屋,旋翊轻手轻脚把她放下。
自己却腿一软,差点跌倒。
屋内昏暗,只有角落的炭盆发出微弱红光。
可当他试图站直身体时,双腿却不听使唤地一晃,膝盖重重撞在床沿,发出一声闷响。
池菀赶紧去扶,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她刚伸手过去,就被一只滚烫的手牢牢抓住。
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厉害。
“别走……求你,别走……”
她看着他眼里的依赖。
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眸此刻盛满了不安。
她心头一软,想起之前哄颜坞的法子。
那时也是这般失控的躁动,需要温柔与耐心来安抚。
于是她张开双臂,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他后背。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一直都在,陪你。”
旋翊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反手抱住她,手臂收得极紧。
他的脑袋埋在她颈窝,脸颊蹭了蹭,鼻尖轻触她的皮肤。
池菀刚想松开手再说点什么,想提醒他注意周围的环境。
话还没出口,他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向角落铺着厚厚兽皮的褥子。
脚步虽急却不乱,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上去。
然后他低头,眸光深沉,呼吸微颤,朝她的唇吻了过去。
吻带着隐忍已久的渴望,几乎是本能地落下。
池菀心口一跳,心跳猛地加快。
旁边还有好几个雄性盯着呢!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她惊得瞳孔微缩,脸颊瞬间烧得发烫,赶紧伸手用力推开他。
“旋翊!你先冷静点!别这样……现在不是时候!”
旋翊被推得撑起上半身,双臂撑在她两侧。
眼底的红还没完全褪净,呼吸仍有些紊乱,却没有再往前凑。
只是低着头,盯着她,目光灼灼。
池菀看他忍得痛苦,咬了咬唇,心尖也跟着发疼。
她又瞄了眼旁边那几个兽夫,发现他们竟都没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这边,神情各异却都未离开。
“我的安抚……最多只能到亲吻为止。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真的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
几个兽夫一听,顿时明白了池菀的意思。
颜坞第一个开口。
“不行。旋翊体内的暴躁还在压着,随时会爆发,我不能走。他的情绪太不稳,一旦失控,没人能制得住他。但我可以转过去。”
说完,他直接背过身去。
陆圪和欧言也没犹豫,互相对视一眼。
随即转身,面向墙壁,背影沉静。
只有隳鸢迟疑了一下,眉头微蹙,目光在旋翊和池菀之间徘徊片刻。
最终还是侧过身去,没有完全背对。
可他的手指却轻轻摩挲着衣角,一下又一下。
池菀见状,不再纠结,轻轻点了下头,心中略感宽慰。
至少他们愿意配合,也算给了她一丝尊严。
旋翊这次没急着扑上来。
他沉默地跪坐在她身旁,眼神渐渐沉淀下来。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轻轻贴上她的唇。
吻还是有点急,带着未散尽的躁动。
反反复复,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轻柔。
直到她眼角泛起水光,呼吸柔软,他才终于停下,静静地望着她。
他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那拥抱里没有轻佻,没有情欲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池菀没挣开。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不是因为欲念,是因为他在拼命忍着什么。
她一向习惯独来独往,习惯将情感封存。
可现在,却被一个简单的动作搅乱了心绪,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失控的局外人。
毕竟,她还是不习惯和雄性这么亲。
肢体的接触对她而言,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
过去的生活里,几乎没有过亲密的人,更别提这样毫无防备的拥抱。
她习惯了保持距离。
如今墙被轻易地推倒,她反而无所适从。
更别说,这个雄性,马上就要和她解契了。
契约一旦解除,他们便再无牵连,从此各走各路,形同陌路。
她本该庆幸,本该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可不知为何,此刻的拥抱,却像在提醒她。
他们之间,曾有过某种深刻的联结。
哪怕即将消散,也无法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