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儿说完这句,跟着赵敏儿一起过来的宫女冬梅马上道:“贵嫔娘娘,这是我家小主昨天升了位分,得了点好东西后就马上给您缝制的。”
“为了绣好,小主一夜没睡,一直绣到现在,饭都没顾上吃就给您送来了。”
赵敏儿马上低斥了一句:“不要跟贵嫔姐姐说这些。”
冬梅当即低头闭嘴。
赵敏儿双眸依然湿润,眼中有了泪光:“姐姐别见怪,冬梅也是怕姐姐不肯收下,才多嘴说了这些。我进宫后,娘家从无过问,也无补贴。”
“我又是个身份最低的选侍,连个正经位分都没有,便是之前有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也要用来打点各位公公,以及给丽嫔身边的春愿,每个月手里一个铜板也剩不下。”
“拖了姐姐的洪福,昨日升了位分,搬进主殿,还得了这些好东西。妹妹不敢独享,又怕只送物件未免没有诚意,想到姐姐喜欢我的绣品,就亲手绣了这个。”
她说完,又把匣子往虞瑶面前递去,“姐姐,还请收下。”
素心站在虞瑶身侧,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那亵衣上的绣样,赞美道:“小主绣工一流,针脚细密,看着就跟画上去似的。”
秦修竹在旁不语,盯着亵衣看了片刻,又谨慎地看了看虞瑶。
虞瑶迟疑了一瞬,一对上赵敏儿那双含泪的眼,无奈叹气:“好,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以后就不用再这样送我礼物了,有些好的,留着自己用,或者赏给你身边的秋菱吧,她的确是吃了不少苦。”
“嗯,姐姐放心,我也没有忘了秋菱。我知道,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她。”
说到这句,赵敏儿眉心一蹙,彻底落下泪来,哭得格外委屈,甚至有了抽泣的哭声。
“好好,别哭了,我这就收下礼物。”
虞瑶也看得心酸,马上接过木匣,“外面还有慈宁宫的掌事姑姑等着,我不能耽误了,得去给太后请安了。”
“姐姐快去,是妹妹耽误你了。”
赵敏儿又是客气地行礼,“妹妹先走一步。”
等赵敏儿走了,虞瑶把木匣交给了彩云,“收起来放在我床头吧,我先去慈宁宫。”
*
慈宁宫。
芳芸领着虞瑶进了宫门,在里面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都是静默如常,并不会像是进了其他宫里那样主动给后宫妃嫔行礼。
虞瑶跟在后面,边走边悄悄打量这里的宫女太监。
不论是负责扫地的,还是负责在廊下修剪花圃的,无一例外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年宫女,满宫下人竟是没有一个年轻靓丽的。
等进了慈宁宫正殿,芳芸继续领着虞瑶,穿过正殿和一道绘着大雍山河的屏风,掀开两道厚重的幔帐,行至一片水晶珠帘前停下。
隔着一道排列紧密的水晶珠帘,虞瑶看见了最里面靠墙的一张罗汉榻,榻中央摆着一张四方小几。
一个穿着凝夜紫色的对襟罩衫裙,身上的罩衫上绣着五彩团凤纹样,发髻绾的端庄大气,没有满头珠翠,只有一只展翅金凤样式的金钗横斜入鬓。
内殿的上中央摆着一个纯金熏笼,熏笼里燃着略带甜味的红柏木香。
芳芸掀起一侧珠帘,跟虞瑶道:“虞贵嫔请入内,太后娘娘跟您有话要说。”
虞瑶再进两步,越过珠帘之后也终于看清了这位传闻中的‘太后’尊容——虽然年华老去,鬓染银霜,可从圆润的脸型和细腻的眉眼来看,依稀可以看出太后年轻的时候风姿标致,有几分温和美人之感。
但随着年岁上来,太后眼角下垂,那种温和感也淡去了一些,反而增加了一些冷峻。
虞瑶在打量太后的瞬间,还不忘双手交叠,对坐在榻上的太后行跪拜大礼:“嫔妾钟粹宫虞贵嫔,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绵长,万福金安。”
榻上的太后没有开口让她平身,只是道:“你就是将军府出来的嫡女,虞瑶?”
“正是嫔妾。”虞瑶此刻仍是跪地俯首的姿势,双手交叠举起,贴在头顶的地砖上。
太后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是。”
虞瑶依照吩咐,缓缓抬头,按照规矩依然不能直视太后。
“果然模样生得不错,和你母亲安国夫人的俏丽容貌如出一辙。也难怪昨日让煜儿将你连升三级。”
太后的话语里忽然有了一丝笑意,“前两个月,还听闻你进宫后就被煜儿罚在宫中禁足,没想到你也是个有真本事的,能让陛下在两三个月内对你青睐有加。”
“……”虞瑶一时沉默,太后这意思,好像只是在说她得宠的事情,并没有旁敲侧击说她见过裕太妃。
这么说来……她这几日私下查的小动作,太后目前是一概不知的?
心思电转间,虞瑶不忘回答:“太后抬举嫔妾了,嫔妾并没有什么本事,是陛下看嫔妾禁足之后莽撞无礼的性子收敛不少,加上嫔妾父兄都是一心为了大雍,为了陛下尽忠职守的武将。”
“陛下体恤嫔妾父兄在外征战劳累,这才看在捷报传回的份上,给嫔妾升了位分。”
“也是阴差阳错,嫔妾又一不留神帮了景阳宫的赵选侍……陛下一向赏罚分明,这才破例给嫔妾升到了贵嫔的位分。”
“好一个‘一不留神’。这满宫的妃嫔,只有你‘一不留神’地帮了赵选侍,可见是个有福的孩子。”
太后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又慢悠悠地道,“哀家差点忘了,你昨晚不慎受伤,这头上还带着伤呢,哪能还让你行礼。快起来吧。”
虞瑶马上谢恩起身。
芳芸依然死板地站在旁边,根本没有让她入座的意思。
虞瑶心道,这是自己作为小儿媳来见太后婆婆,婆婆看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要给自己下马威啊。
越是这样,虞瑶越是恭顺。
顶着缠着纱带,右眉还微肿的脸陪笑道:“嫔妾进宫后就想拜见太后娘娘,今日终于有幸见到,欢喜不已呢。”
“都说虞瑶你性子顽劣,目中无人,想不到这宫外的传言不真。”太后也在此刻别有深意地说,“我听闻之前几日,万贵妃病了的那一晚,你还过去侍疾。”
“如今万贵妃还在昏迷,这孩子向来脾气不好,宫中也没个知心姐妹。”
“你既然和万贵妃有过走动,关系不错。那就有劳虞贵嫔你代替哀家过去瞧瞧万贵妃,顺带也帮着侍候一二,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