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戈转身,脚腕金铃欢快响起。
她的视线锁住之人,是宋承漪。
不过,眼底有浓浓的挑衅。
宋承漪预感得没错,不管是心中料想,还是之前看到的姻缘线。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明霜戈对郁攸迟有意,且势在必得。
她与郁缇莺不同,后者是受家族驱使的木偶,并没有能力强迫三皇子。
明霜戈是皇女,还是未来的女皇,她开口钦点郁攸迟为皇夫,文睿帝会拒绝吗?
封宸安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问道:“十三殿下看上了谁?”
明霜戈坚定道:“郁攸迟!”
却是看着郁攸迟身旁的宋承漪而说的。
满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吴白本乐了,把东离的心腹大患带走,那可太好了!他就差鼓掌庆贺一番了。
周围的臣子们不停交换着眼神,打算合力送走永安侯世子这个大佞臣,叫他祸害西愈去。
文睿帝皱纹堆积的眼角绷紧。
当年,他将还在襁褓的儿子送到永安侯府,交给奉平长公主抚养,就是希望能他一生顺遂无虞。
换个身份,退出皇位之争,避开危险,是来自父亲的保护。
世事难料,如今郁攸迟在东离受这些明枪暗箭,在他百年后,落不得一个好下场,随着皇女去了西愈,何尝不是好归处。
但他是他封逐的儿子,自此成为别国臣民,文睿帝心中挣扎,难以做出决定。
郁攸迟的神情始终云淡风轻。
只是在明霜戈喊出他的名字时,落下酒杯的手重了些。
握住宋承漪的手也更紧了。
宋承漪的脑中飞快运转,她必须得趁着皇帝还未发话前做点什么。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了话再说。
“怕是要叫小殿下失望了!”
女子声音底气十足。
明霜戈眼中闪过意外,这看着怯懦的姑娘,此刻眸色闪光,望着她的眼神如炬。
有点意思。
宋承漪缓缓站起身,心中越是慌乱,面上越发不显,就连头上的步摇都没有丝毫晃动。
明霜戈问:“哦?是什么事叫我失望了?”
宋承漪唇角含着浅笑,眸底漾着春水。
“妾身尝闻,西愈女子选夫婿不拘一格,家世门第一概不看,只要合乎眼缘即可。”
明霜戈点头,“正是。”
宋承漪笑问:“但有一条,不得与已婚配之人有染,可是如此?”
明霜戈坦荡道:“确有此事,此条是我母皇定下的铁律。”
“只是,据我所知,郁攸迟有过一位夫人,二人恩爱非常,可惜她已经过世,丧妻自然不在这规矩之内。”
郁攸迟这位亡妻,谁都提不得。
这位小殿下提得如此随意,甚至还觊觎他。
朝臣都在等着他发疯,可他的表情平静得诡异,眼底连波澜都没有。
宋承漪笑眼弯弯,一一环视窃窃私语的众人。
“是谁说,我已过世了?”
空气静默。
朝臣看向她的眼神在说,看,近疯者疯,又癫狂了一个。
明霜戈哼笑一声,“人死不能复生,你找也不会找个像样的由头,在场之人,有谁会信?”
宋承漪道:“我知小殿下不信,请问,贵妃娘娘信吗?”
她随口问向旁边人。
荣贵妃表情复杂,她不能再迫使三皇子与崔家结亲,这之后,便要得罪崔皇后。
如今,留给她的选择不多了。
荣贵妃抬眼观察着老皇帝的眼色,见他又在犹豫不决。
优柔寡断是圣上的老毛病,荣贵妃把话也说得模棱两可。
“本宫......觉得此事玄之又玄。”
有人冷哼一声,宋承漪又问这人,“敢问吴大人以为如何?”
吴白本翘着胡子瞪眼道:“你这个说法,比数菊花更滑天下之大稽!”
数菊花怎么了?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滑稽了?
宋承漪下巴微收,目光定在吴白本身上,有了几分迫人的味道,看得他浑身不舒坦。
她启唇:“那是大人见识短浅,你没见过之事,不代表不存在。”
吴白本道:“笑话,史书上言,人死不可复生,要不要本官给你补补常识?”
“吴大人此言差矣,您定是没有读过医书吧?”
文人研读医书的少之又少,宋承漪随着宋修懿,可看过满满登登两个大书箱。
她在记忆中搜罗了一段,张口便道:“《咸宁病志》有记载,有位颜公重病不治,敛棺日久,却在死后六日复生,死而复生,并不是奇事。”
吴白本自是没看过这本书,无从辩驳,顿了顿大声斥道:“可那宋氏死了不是六日,是六年!早就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休要信口雌黄!”
宋承漪奇怪地道:“大人连我的骨头渣子不剩都知道?大人去过我墓前?”
吴白本不自觉顺着她的问话回道:“你哪里有墓?埋在何处都无人知晓。”
宋承漪咦了一声,“大人承认了我的身份?”
吴白本气的一噎,“小女子奸诈,老夫一时口快,说错了而已。”
封宸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承漪与人争辩的模样。
郁攸迟冷厉的视线划过他,二人目光交汇片刻。
宋承漪眸光转向了五皇子,“不知五殿下可愿相信妾身的说法?”
封宸安眼中划过异光,不疾不徐地道:“我当然愿意相信。”
崔皇后满意颔首,五皇子应变机敏。
给了这女人名正言顺的身份,才好叫她在侯府行事。
封宸安道:“谁不知表兄对表嫂情根深种,你若非是表嫂,表兄岂会对你青睐有加。”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适合所有人。
崔皇后和五皇子以为自己“清”,其实“迷”得厉害。
宋承漪笑得更明媚了,“五殿下真是独具慧眼。”
她将两人还相握的手抬起,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娇嗔道:“真是的,世子他粘人得紧,妾身想甩都甩不开。”
郁攸迟自打宋承漪开口问向五皇子,神情便沉了下来。
明霜戈看着他压下的眉目,勾了勾唇。
这女子是个心思活泛又机灵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五皇子此言一出,朝臣的反驳之音便消了。
这才多久,就将自己的身份坐实。
只是,最关键的证人,是否站在她这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