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将话连着喊了三遍,才转头追上大部队,一路冲出了峡谷。
只是出了峡谷也不敢停,大家还是拼了命的继续快走。
林有田他们几个老人,都气喘吁吁也不敢松懈半点。
一口气走出一里多地,时锦回头看去,就已经看到半山上有火把的光芒。
在黑夜里,那样一队火把,很显眼。
像一条长长的龙。
时锦脸色变了,再度提速:“快走!他们追来了!”
桑叶也是看到了那条龙,同样也是使劲儿催促:“快走!快走!”
在死亡的恐惧下,人的潜能总是无限的。
大家几乎是奔袭出了两三里路!
时锦始终都在留意后头有没有追兵。
毕竟,对方是有马的。
真要追,那肯定是能追上来。
就看对方想不想追。
但跑出这么远,始终没有马追上来。
而林有田他们几个年纪大的也是实在都走不动了。
时锦就主动把速度慢下来一点。
至少让大家不必小跑着,能缓一口气。
桑叶这个时候也终于能找到时锦,厉声问时锦:“陈大嫂,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
时锦面对质问,态度仍旧温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大当家受了伤,估计需要药。而我手里正好有他需要的药。”
“他们是土匪!”桑叶的声音几乎是尖利的。
时锦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就算有药,也不应该给他!”桑叶更愤怒了:“你知道他们害死多少人吗!你知道梨花峪谷底有多少白骨?!”
时锦摇头:“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如果他们真追上来了,我首先要保证我的人活着。”
“你这样说了,他们就算本来不想追你,这下都必须追你了!”桑叶愤怒得像一头小狮子。
时锦看着她那样,却觉得她有点可爱。于是,她伸手摸了一把桑叶的脑袋:“他们如果不想治好大当家,就不会追的。”
毕竟追上了却没带回去药——到时候可有嘴都说不清。
只要没追上,那害死大当家这个罪名,就不会落到任何人头上。
“但如果他们想治好大当家,那就不敢弄死我们。”时锦笑了笑,想再揉一把桑叶。
却被桑叶一巴掌拍开了手。
时锦只能作罢。
桑叶还是很愤怒:“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时锦说了句大实话:“这个世界上好人都活不长。再说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好人啊。”
然后桑叶就直接被气哭了。
时锦一时也无言。主要也没想到桑叶竟然会哭起来。
但这种事情,她也没打算劝。
如果桑叶就此不愿意跟她走,那也不要紧。
桑叶一面哭一面埋头走,那副架势,多少有点儿暴走的意思。
孙大夫叫住桑叶,无奈叹气:“你是真的还太小了。不懂这些呢。你说,这大当家的就算死了,这梨花峪的山匪就都不当山匪了?”
桑叶泪眼朦胧看孙大夫。
孙大夫继续问:“那结果都一样,为何我们非要大当家的死,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命?”
“他该死!”桑叶大声说:“要不是他,我爹不会死,我娘也不会病死!”
孙大夫这回也不说话了。
桑叶这明显就是恨上了这个人大当家的,说啥也不管用。
而队伍一口气走出了三里地,天已经开始麻麻亮。
天一亮,路就更好走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时锦看到路边有窝棚。
窝棚是已经废弃的。旁边的有一间土屋,屋门都没关。
时锦干脆让大家停下来歇一口气,喝口水。
然后,她把桑叶喊过来,问桑叶:“我现在给你称粮食,还是你再和我们走一段?”
桑叶却好似炸了毛的猫,“我现在能过梨花峪吗?我能吗?!”
“当然不能。”时锦也不敢笑,怕把孩子逗哭了,所以只能紧绷着脸,严肃无比:“所以我也想说,要不你先和我们待几天?后头流民里有人是从瘟疫堆里跑出来的,你留在那儿,也危险。”
桑叶一愣:“瘟疫?”
“嗯。”时锦把沧州城的情况说了,又把平洲城的情况说了。
桑叶轻声道:“去岁一年征粮三回,征兵四回。今年刚过完年,又加税一回。逃了不少人。”
“前十来天,我听路过的人说,平洲城又换了个城主。”
“一换城主,就是要打仗了。”
时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就只道:“这些和咱们贫民百姓没啥关系。我们也管不了。”
桑叶低头飞快抹了一把泪:“可换几个城主,他们也不来剿匪。”
时锦也不知该怎么宽慰桑叶了。
山匪这个东西,太平盛世的时候,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去当。
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而且一旦上山,就很难下山了,基本就只有一个死。
除非本身就是品行不好的。
时锦叹一口气,最后只摸了摸桑叶的头:“那咱们就换个地方住吧。换个安定的,没有山匪和贪官的地方。”
桑叶没吭声,但也没反对。
时锦只当她同意了。然后就按照一开始想好的安排:“你和柔妮儿她们婆孙三人挤一个帐篷吧。折叠床暂时没有多的,等回头有多的,再给你安排。吃饭都是一样的吃。干活也是一样的干。你会打猎吗?”
桑叶点点头:“会,我家祖上都是猎户。”
她猎不到大的动物,但小的是可以的。
兔子野鸡不在话下。
不过想了想,桑叶又补上一句:“但是现在猎物少了很多,不一定能抓到。”
时锦点点头:“不要紧,试试,能抓到就抓,抓不到就算了。”
桑叶悄悄松了一口气。
喝过一碗水,时锦就招呼大家赶紧继续出发。
她知道大家累了一夜,精神也紧绷了一夜,这会儿都快坚持不住了,于是就道:“再往前走走,再走两里路!”
两里路,不算多。
咬咬牙都还能走。
大家就这么勉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往前走。
一口气走了两里多,终于看到了一片平地,就在一条冲下来的山溪边上。
也是前头流民用过的。
时锦让大家一起动手,把那些留下来的东西都掀到一个角落,又把附近野草割了,这才开始搭棚子。
桑叶有些不安:“这么近,他们想追,还能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