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军事会议,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所有厉城的核心将领,都集中到了谢苓的议事厅中。
谢苓一身银白劲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在脑后,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慢慢站起身来,立于巨大的沙盘之前。
“军功债已通过朝议,今日起,正式生效。”
“商队组建已初步完成,第一批由武林盟牵头,进入西域。”
“凤翎军和江湖营的训练进度,也取得很大进展。护卫小队明日将和第一批商队,一同出发!”
“但是,”谢苓指着沙盘上的,一个用红色小旗标记出的高地上。
“此处,狼牙丘。”
“北漠设在咱们边境线上,最碍眼的一颗钉子。”
“此地地势险要,居高临下,方圆五十里我军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其眼底。”
“不仅如此,他们还以此为据点,屡次派遣小股游骑,骚扰我方巡逻队,劫掠过往行商。”
“这根刺,本宫以为,是时候拔掉了。”
她的话音刚落,张莽魁梧的身影,便跨前一步,慷慨请缨。
“殿下说得对!”
“早就看那狼牙丘不顺眼了!”
“那地方地势易守难攻,末将愿率两万精兵,亲自取之!”
张莽满脸涨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身旁的于长礼也重重抱拳。
“张将军所言,甚合我意。”
“主动出击,夺回先机,方是上策。总好过咱们日日被动挨打。”
“末将愿为先锋!”
谢苓笑着一抬手,止住了两人。
“急什么?”
“狼牙丘不是那么好打的,我军需一击而中,不留后患。”
随后她看向了魏靖川和秦浅,却发现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狼牙丘,他们不是没研究过。
那地方,三面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供通行,的确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若是强攻,必定伤亡惨重。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末将有不同看法。”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老将赵擎。
赵擎出列,对着谢苓深深一揖,脸上是满满的忧国忧民之色。
“殿下,此计虽好,可……还请三思啊。”
谢苓眸光微动,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擎直起身子,言辞恳切。
“殿下明鉴,狼牙丘地势之险要,人尽皆知。”
“我军虽前番小胜,将士们士气正旺,可到底根基未稳,多是新兵。”
“贸然前去攻坚,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折损了人马是小,只怕会严重挫伤我军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士气啊!”
“北漠蛮子狡诈,说不定,这正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他环视一圈,加重了语气。
“依末将愚见,此事,急不得。”
“我们不如暂缓攻势,先巩固现有防线,加紧操练兵马,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拔除此獠牙,方为万全之策!”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一番话说完,厅中一时有些沉默。
原本还有些激昂的将领们,听完之后,都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赵将军说得对。
咱们现在家底薄,经不起折腾。
万一输了,那可就……
一时间,堂内议论纷纷,附和之声四起。
“赵将军老成谋国,此言有理。”
“是啊,还是稳妥些好。”
张莽急了,想开口反驳,却被于长礼暗中拉了一下衣袖,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魏靖川和秦浅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也觉得冒险,但看到这几乎一边倒的局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苓静静地听完,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赵老将军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再次躬身。
“殿下圣明。”
谢苓摆了摆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既然如此,攻打狼牙丘之事,便……容后再议吧。”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边境巡防,绝不可有半点松懈!”
“北漠刚刚吃了亏,难保不会有报复之举。”
“各营回去之后,必须加强戒备,巡逻的次数和人数,都给本宫加倍!”
“若谁的防区出了纰漏,休怪本宫军法无情!”
“是!”
众将轰然应诺。
一场剑拔弩张的军事会议,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将领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待所有人都离开,空旷的大堂里,只剩下谢苓、魏靖川和秦浅三人。
魏靖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殿下,为何……”
谢苓转过身,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她轻笑了一声,伸手从沙盘上拿起一根红旗,准确地插到了狼牙丘所在的位置。
“兵者,诡道。”
“孤不过是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安心,然后……”
她抬起目光,看着魏靖川,一字一顿:“待时机成熟,一击而中。”
魏靖川的眼中,猛然一亮。
秦浅更是佩服不已,毫不隐藏的赞许。
“殿下好计谋!”
谢苓摇了摇头,看向两人,目光炯炯。
“不急,好戏还在后面。”
魏靖川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靖川,秦浅。”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们二人,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让你们加强巡防,不是一句空话。”
“那条蛇,已经探出了头,接下来,就该咬钩了。”
秦浅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
谢苓看向秦浅,目光灼灼。
“秦浅,你带着凤翎军,在外围巡防,给我把北漠送来的每一只信鸽,都给本宫原封不动地射下来。”
“末将遵命!”
谢苓的目光,又转向魏靖川。
“靖川,江湖营的人,散出去。”
“我断定,北漠收到‘我军暂缓攻势’的消息后,必会以为我们是外强中干,不敢妄动。”
“他们会变本加厉,甚至……会派人渗透进来,里应外合。”
魏靖川重重点头:“明白。”
“去吧。”
“记住,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厉城与北漠交界的边境线上。
风沙弥漫,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
远远的,黑色的一点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又近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扬起遮天蔽日的尘沙,正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缓缓行进。
她们全都身着玄色骑装,身形矫健,胯下战马亦是神骏非凡。
这便是秦浅的凤翎军。
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秦浅骑在最前方,锐利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几日,她们名为巡防,实则在暗中搜寻北漠的探子。
不过,一路巡防下来,居然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那些狡猾的北漠人,仿佛真的被打怕了似的,很是安静。
正疑惑着,前方突然有人急促地呼喊起来。
秦浅警觉地勒住缰绳,策马疾行上前。
只见一名凤翎军的士兵指向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处沙丘。
秦浅眯起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沙丘的背风处,似乎有一些凌乱的蹄印,还有几点暗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