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还没亮透,外面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了。
姜穗被霍靖宇轻轻推醒:“该起床了,今天要早起拜年。”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霍靖宇已经穿戴整齐,连被子都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几点了?”姜穗裹着被子坐起来,北方的冬天早晨冷得让人不想离开被窝。
“五点半。”霍靖宇把她的棉袄拿过来,赶忙道:
“快穿上,别冻着。妈说了,初一要早起,一年都有精神头。”
姜穗赶紧穿好衣服,两人一起下楼。
周蕙兰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灶台上冒着热气。
“妈,新年好。”姜穗走进厨房,“我来帮您。”
周蕙兰今天穿了件崭新的深红色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转头看了看姜穗,露出喜爱的笑容,并吩咐道:
“新年好,穗儿!你去把桌上的芝麻秸铺在院子里,待会拜年的人来了,踩在上面嘎吱响,这叫‘踩岁’。”
姜穗应了声,去院子里铺芝麻秸。
霍靖宇跟出来,低声解释:
“这是老规矩,踩碎了寓意碎碎平安。”
刚铺好芝麻秸,就听见屋里小军兴奋的叫声:“放炮啦!放炮啦!”
王芸追出来给儿子戴上棉帽子:“慢点跑,当心摔着!”
霍靖山拿着一挂红鞭炮出来,挂在院里的树枝上。
小军捂着耳朵,又害怕又期待地看着。
“穗儿,你来点?”霍靖宇递给姜穗一支香。
姜穗愣了一下:“我?”
“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霍靖山笑道,“谁点都一样。”
姜穗接过香,小心地点燃引信,赶紧跑开。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红色的纸屑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新年红红火火!”霍靖川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个二踢脚,“来,放几个响的!”
巨大的炮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周蕙兰都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脸上带着笑意。
放完炮,一家人回屋吃早饭。
初一早上照例是饺子,周蕙兰特意在其中几个饺子里包了硬币。
“谁吃到硬币,今年就有好运气。”
周蕙兰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穗一眼。
姜穗低头吃饺子,第一个就咬到了硬物,吐出来一看,是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哎哟,穗儿吃到了!”王芸笑道,“今年肯定顺顺利利!”
接着,霍云龙和霍靖宇也各吃到一个。周蕙兰满意地点点头:“好,咱们家今年都顺利。”
刚吃完饭,拜年的人就上门了。最先来的是隔壁刘婶一家,大人小孩都穿着新衣服。
“新年好!给你们拜年了!”刘婶笑着递上一包点心,“自己做的酥饼,尝尝鲜。”
周蕙兰连忙接过,又让姜穗抓了把糖果分给刘家的孩子。
“这就是靖宇的未婚妻吧?长得真俊!”
刘婶的丈夫老张打量着姜穗的相貌,道:“听说医术了得,老首长的腿疼就是你治好的?”
姜穗谦虚地笑笑:“只是碰巧知道个方子。”
“这孩子就是谦虚。”周蕙兰难得地接话,“前几天小军感冒,也是她给治好的。”
送走刘婶一家,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邻居。
姜穗发现,周蕙兰在介绍她时,语气一次比一次自然,最后甚至直接说“这是我们家老三媳妇”。
霍靖宇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妈这是认可你了。”
到了九点多,该去亲戚家拜年了。
霍云龙带着一家人先去他大哥家。
“一会儿见着大伯,记得磕头。”霍靖宇低声提醒姜穗,
“这是老规矩,爸这一辈的人特别看重。”
果然,一进大伯家门,霍云龙就领着全家给堂上的老人磕头拜年。
姜穗跟着照做,动作虽不熟练,但态度诚恳。
“好好好,都快起来。”
大伯笑呵呵地让孙子给大家发红包,连姜穗也得了一个。
从大伯家出来,霍靖川凑过来打趣:“老三,你这未婚妻可以啊,头磕得挺像样。”
霍靖宇挑眉,骄傲的说:“我教得好。”
“得了吧你,”霍靖川笑道,“是你媳妇聪明。”
一上午,走了五六家亲戚。
姜穗发现霍家在这个大院里的亲戚真不少,每到一家都要说不少吉祥话,收一把糖果瓜子。
中午回家简单吃了点饭,下午继续拜年。
走到家属院东头时,碰见了李梅的娘家嫂子。
“哟,这就是靖宇的未婚妻啊?”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姜穗,“听说你父亲......”
李梅赶紧打断她:“嫂子,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
周蕙兰脸色也不太好看:“孩子们的事,我们老辈人就不多过问了。”
那女人讪讪地闭了嘴。
离开后,周蕙兰罕见地安慰姜穗:“别往心里去,有些人就爱嚼舌根。”
姜穗心里一暖:“谢谢妈,我明白。”
傍晚时分,终于拜完了年。
一家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小军早就累得让霍靖山背着了。
“总算走完了,”霍靖川捶捶腰,“我这老腰都快断了。”
李梅白他一眼:“才走几家就喊累,你看看人家穗儿,一声不吭走了一天。”
回到家,周蕙兰让大家都去歇会儿,自己和王芸准备晚饭。
姜穗要帮忙,被周蕙兰拦住了:“忙一天了,去歇着吧。”
霍靖宇拉着姜穗回房间,关上门,从兜里掏出个小红包:“给你的。”
姜穗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块钱:“这是?”
“压岁钱。”霍靖宇眼里带着笑意,“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需要疼的小姑娘。”
姜穗心里甜滋滋的,小心地把红包收好。
晚饭比较简单,热了热昨天的剩菜,又煮了锅面条。
大家累了一天,都吃得特别香。
“今天收了多少糖?”霍靖川逗小军。
小军得意地掏出鼓鼓囊囊的衣兜:“这么多!”
“分叔叔几块?”霍靖川继续逗他。
小军赶紧捂住口袋:“不行,这是给我的!”
大家都笑起来。
……
晚饭前,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
霍云龙满意地说:“今天走得挺好,该见的亲戚都见到了。”
周蕙兰点点头,看了眼姜穗:“穗儿今天表现不错,该有的礼数都做到了。”
晚饭不比昨日的年夜饭隆重,但依旧丰盛,用的是年三十预备下的好菜好料。
三叔公作为霍家最年长的长辈,早早就被霍云龙和周蕙兰恭敬地请了过来,坐在上首主位。
老人家头发银白,但精神矍铄,看着一大家子人,脸上一直带着笑。
“云龙啊,今年这家里的年味儿,感觉比往年都足啊。”
三叔公抿了一口霍云龙特意给他烫好的酒,笑呵呵地说。
霍云龙脸上有光:“三叔,主要是孩子们都回来了,热闹。”
他说着,目光慈爱地扫过霍靖宇和姜穗。
周蕙兰夹了块炖得烂糊的肘子肉放到三叔公碗里:
“三叔,您尝尝这个,靖宇从岛上带回来的海带一起炖的,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三叔公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是鲜亮!穗丫头带来的?”
姜穗忙应道:“是的,三叔公。海岛那边晒的海带,炖肉能提鲜解腻。”
“有心了。”三叔公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又看向霍靖宇,
“靖宇小子,你这媳妇找得好,模样周正,人也稳重。”
霍靖宇与有荣焉,握住桌下姜穗的手:“是,三叔公。穗儿她确实很好。”
李梅笑着接话:“三叔公,您还不知道吧?咱爸这几天睡得好,也是喝了穗儿泡的药酒呢。”
“哦?”三叔公感兴趣地看向霍云龙。
霍云龙立刻点头:“可不是嘛!这么多年就没睡这么踏实过。穗儿那药酒,是这个!”
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
三叔公看向姜穗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赞赏:
“难得,难得啊!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咱们霍家有福气。”
这番当众肯定,让周蕙兰脸上也添了几分光彩,她难得主动给姜穗夹了块鱼:
“穗儿,别光顾着说话,多吃点。”
一家人吃着聊着,气氛融洽。
席间说起各家拜年的趣事,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说到高兴处,三叔公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他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胸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
“三叔?您怎么了?”
坐在他旁边的霍云龙最先发现不对,急忙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桌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三叔公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只有痛苦的喘息,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也开始发软。
“三叔公!”
“爸,三叔公这是……”霍靖山也立刻站了起来。
周蕙兰吓得脸色发白,慌忙离席:
“这……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快,快打电话叫医生!靖山,快去!”
霍靖山应声就要往电话那边跑。
姜穗已经一个箭步上去,她神色凝重,动作却异常迅速,
一边检查三叔公的瞳孔和舌苔,一边搭上他的脉搏,沉声道:
“像是急症发作,很可能是心脉问题,等医生来可能来不及!”
周蕙兰看着三叔公痛苦的模样,又看看年轻的美穗,惊慌失措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穗儿,这……这你能行吗?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霍靖宇一把按住母亲的手,目光沉稳而坚定,声音不容置疑:“妈,信她!”
霍云龙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叔叔,又看看一脸沉着、正在快速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针囊的姜穗,一咬牙,也沉声道:
“听穗儿的!让她试试!”
得了当家人的首肯,姜穗不再犹豫,她一边利落地指挥着:
“大哥,麻烦帮忙把三叔公平放在地上,保持通风!靖宇,帮我扶稳他!”
一边已经打开了那个古朴的针囊,寒光闪闪的银针在灯光下泛着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