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敢拿七皇子的事做文章!”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这个女人的胆子比天还大!
“传令下去!”
他对着莫锋低吼,“给本王死死盯住长春宫!宸贵妃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本王就让她……生不如死!”
京兆府。
顾晏尘听完汇报,只是平静的翻过一页卷宗。
但他那握着笔的手却下意识的微微收紧。
他低声吩咐道:
“让陈海可以动了。是时候让某些人,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了。”
江南商行。
慕容熙听完消息,笑得差点从他的美人榻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这个女人,她竟然把太后都给拉下水了!”
他摇着扇子对管家吩咐:
“去,把咱们手里那批关于南疆军需的账本,‘不小心’的,透露给都察院的那些老顽固。我倒要看看,这把火能烧得多旺。”
一场由云知夏亲手点燃的针对宸贵妃跟裴砚之的滔天大火,就这么在京城彻底烧了起来。
而她自己却在御赐的云心堂里悠闲的喝着茶看戏。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
就在她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的时候,柳钰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姑娘,宫里来人了。”
柳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是……是陛下身边的王总管。他说……陛下龙体痊愈心情大好,要在御花园设宴,特请您……带上两位小主子一同赴宴。”
御花园设宴。
这五个字让云知夏的心猛地一沉。
皇帝他又想做什么?
御花园,万春亭。
亭内早已摆好宴席,皇帝高坐主位,他身旁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太后。
而亭子四周竟还设了好几席,宸贵妃安阳公主娴妃,甚至……连那个被打入冷宫形同废人的七皇子萧景,都被请了来。
更让云知夏心惊的是,在另一侧,靖王萧珏,京兆府少尹顾晏尘,还有江南首富慕容熙,这三位竟也赫然在列。
这哪里是什么家宴,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是一场专门为她而设的审判。
“康乐夫人,来了?”
皇帝看到她,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赐座。”
云知夏领着两个孩子,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落了座。
“今日朕设宴,是想谢过康乐夫人。”
皇帝端起酒杯,声音洪亮,“若非夫人妙手回春,朕这把老骨头怕是就要交代了。”
“臣女不敢当。”
云知夏起身,屈膝行礼。
“好一个不敢当。”
皇帝笑了笑,话锋一转,“朕听闻夫人不仅医术高明,你这两个孩子更是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不知今日,可否让朕也开开眼界?”
来了。
云知夏的心沉到了谷底。
皇帝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逼她亮出最后的底牌。
她要是拒绝就是抗旨;要是应了,那她跟孩子就将彻底成为皇帝手里用来制衡各方势力的最锋利的刀。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一直沉默的七皇子萧景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因为久病而沙哑难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父皇。”
他站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子礼,“儿臣听闻康乐夫人此番入宫是为了寻找一味能解百毒的奇药,龙息草。”
他停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
“儿臣在母妃的遗物中曾见过关于此草的记载。书中说,龙息草生于极阳之地,需以至亲之血为引,方能激发其真正的药性。”
“而这至亲之血……”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死寂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了龙椅上的皇帝,又扫过一旁的靖王萧珏。
“需得是……真龙天子,或……有龙子之命的皇室血脉。”
“放肆!”
宸贵妃拍案而起,厉声尖叫,“萧景!你疯了!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然而已经晚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在了那个粉雕玉琢眉眼间与靖王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小身影上。
云小墨。
那个被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忽略了的身世之谜。
皇帝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笑意。
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猜忌权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死死的盯着云小墨那张脸,好像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空气像是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齐刷刷的钉在了云小墨那张酷似萧珏的小脸上。
有震惊有探究有幸灾乐祸,更有……深不见底的杀意。
宸贵妃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真是天助我也!
私通皇子诞下孽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裴砚之的脸上依旧温润如玉,只是那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些。
这个局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萧珏早已脸色铁青,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他死死盯着云知夏,那双总是烧着火的凤眼里,此刻满是风雨欲来的阴沉跟……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瞒着他多少事!
顾晏尘和慕容熙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眼里全是担忧。
在这场风暴的中心,云知夏却出奇的平静。
她甚至还有闲心将一块刚剥好的橘子塞到女儿的小嘴里。
她知道,皇帝在逼她。
逼她在这三个男人之间做出选择,也逼她将自己最后的底牌彻底亮出来。
她抬起头,迎上龙椅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脸上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讥诮的笑。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七皇子殿下的话,臣女听不懂。臣女只知,我儿云墨是我云知夏一个人的儿子。他的父亲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哦?是吗?”
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那依你看,这龙息草的药引,又该如何解?”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线牵引着,齐刷刷钉在云知夏身上。
云知夏脸上笑意不减,只是伸手将云小墨往怀里揽了揽,指尖有些发凉。
这老狐狸,一开口就是一道送命题。
说解不了,是欺君。
说解得了,等于亲口承认云小小就是那所谓的“龙子”。
她能清晰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宸贵妃嘴角快咧到耳根,眼里的狂喜藏都藏不住。
裴砚之捻着胡须,一脸看好戏的冷笑。
太后眼神深沉,看不出喜怒。
还有萧珏,那双凤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烧穿。
云知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所有情绪。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将云小墨抱得更紧了些。
小小的身子温热带着奶香,是她唯一的底气。
“陛下。”
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臣女曾在孤本上见过记载,这龙息草乃天地至阳之物,生长于极热之地,药性霸道。若要入药,需以至阴至寒之物调和,方能化其戾气。”
“至于那‘龙子血脉’之说……”
她停顿一下,猛的抬头,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片坦荡,直直迎上龙椅上那双深邃的眼。
“恕臣女才疏学浅,闻所未闻。”
“臣女只知医者仁心,人命大过天。若要以活人血肉为引,这药,不成也罢。这天下,还没有谁的命,金贵到要用别人的命去换。”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否定了七皇子的说法,又把自己放在了“仁德”的制高点上。
你想试探我?
行,那我就用你最标榜的“仁德”,将你的军。
皇帝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眯起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宸贵妃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都这种死局了,这女人还能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出去。
“一派胡言!”
宸贵妃尖声叫道,试图把水搅浑,“你说不是龙子血脉,那该用什么做药引?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就是妖言惑众!”
“贵妃娘娘说笑了。”
云知夏看都没看她,只对着皇帝微微俯身。
“古籍有载,龙息草性烈如火,需以‘无根之水,千年之寒’调和。无根之水是为天降甘霖;千年之寒则是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玄冰。”
“此二物虽难得,却也并非寻不到,总好过用活人血肉去做那有伤天和之事。”
这番话有理有据引经据典,竟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御座之上,皇帝的指节在龙椅扶手上不紧不慢的敲击着。
一下,一下,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亭内落针可闻。
云知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赌,赌皇帝那“仁君”的脸面比一个孩子的身世更重要。
“好。”
良久,皇帝吐出一个字。
“好一个‘有伤天和’。”
他缓缓站起身,帝王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既然康乐夫人言之凿凿,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他停顿一下,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朕命你三日之内寻来这‘无根之水’与‘千年玄冰’。”
“若是寻来了,朕重重有赏。”
“若是寻不来……”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腊月的寒风刮过。
“那便是欺君之罪。你,还有你这两个孩子,提头来见。”
这哪里是机会,分明是死路!
三日之内去哪找天降甘霖和万年玄冰?
宸贵妃眼里再次迸发狂喜,裴砚之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
萧珏顾晏尘慕容熙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父皇!”
萧珏第一个站了出来,“不可!这……”
“皇兄稍安勿躁。”
一直沉默的七皇子萧景忽然开了口,打断他,走到场中恭敬行礼。
“父皇,康乐夫人既然敢立下军令状,想必是胸有成竹,我们何不拭目以待?”
这话表面上是帮忙,实则又把她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云知夏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重重磕下头去。
“谢陛下隆恩,臣女定不辱命。”
宴席不欢而散。
云知夏领着两个孩子,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回到京兆府后衙。
门刚关上,云小暖就“哇”的一声哭了。
“娘亲……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
云知夏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云小墨则跑到桌前摊开京城舆图,小眉头拧成一个结。
“无根之水……千年玄冰……”
他嘴里念叨着,小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划拉,“京城周边无雪山,三日内取玄冰绝无可能。”
“除非……”
他的目光忽然定在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那是京城最大的冰窖,隶属内务府,专供皇宫夏日消暑。
“有了!”
云小墨眼睛一亮,“娘亲,我有办法了!”
他附在云知夏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听完,云知夏的眼里也亮起光芒。
“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天还没亮,三匹快马从京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冲出。
第一匹来自靖王府,马上之人是萧珏的亲卫统领莫锋,手持王爷令星夜兼程赶往三百里外的玉龙雪山。
第二匹来自京兆府,马上之人是顾晏尘的心腹,怀揣公文一路畅通无阻,目标是查封京城所有地下冰窖。
第三匹来自慕容商行,马上之人是慕容熙手下最精锐的信使。
他带去的不是命令,而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金叶子,目标是买通内务府所有看管冰窖的管事。
三场看不见的硝烟同时点燃。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云知夏与皇帝的豪赌,更是她背后那三个男人新一轮的隔空较量。
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千年玄冰”上时,一个更可怕的阴谋已悄然张开大口。
第三日清晨,距离期限只剩最后半天。
云知夏的院子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七皇子,萧景。
他依旧病弱,脸色苍白,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一进门他便屏退左右,对着云知夏深深一揖。
“康乐夫人,救命之恩,萧景没齿难忘。”
“殿下言重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景没有拐弯抹角,从袖中取出一件用明黄绸缎包裹的东西递过去。
那东西让云知夏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