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忆柯被吻得喘不过气来,那双含情眼湿漉漉的,里面水汽迷蒙,映着执渊的面庞。
衣带渐宽,梨花盛雪,一丝不苟的执家公子,竟也有浪荡的一面,耳根的血色一路烧下来,漫过胸口,呼吸杂乱。
“忆柯……”
执渊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至极,比起呼唤,更像是一声叹息。
雨声盖住了呻吟声,那人面色绯红,答不了他的话。
在灵力没入深处的时候,执渊眼皮动了一下,他想,为什么叫忆柯呢?
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所忆皆成柯么?
没来由的悲伤席卷而上,执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动作更轻了些,两人灵力交织在一处,通过这个,忆柯能听见他的心声,于是便抬起手,轻抚他的后背。
不是的。
她的名字,不是这个意思。
铺天盖地的浪潮席卷而下,有些情感压制了太久,她没来得及回答,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彰显着独一份的存在,让她安心。
一夜云雨,外面天光淡,结界没撤,峭壁下雾气轻盈,有渔人撑船打鱼,万倾松林涛声响,天之尽头,灯市如明星。
忆柯靠在执渊手臂上,意识沉沉,却动了动手,传了一抹灵力到执渊那。
那是一首诗,她在弥妄海大梦一场,寻到的诗。
青柯一梦醉芳辰,月下相逢是故人。
罗袖生香携笑语,星河垂影共天真。
十年离散烟尘事,此刻温柔胜旧春。
莫问南柯归何处,且将痴心付酒醇。
说来忆柯,实则盼他。
终不负相思意,倦鸟归林。
***
自这次夜来风坍塌,仙都就传出了弥遣二位大人不和的消息,笙漫在下面打探了许久,迟迟没有进展,只能先回了悬峰,禀告近况。
悬峰位于仙都之上,是人仙所能长居的最高地,放眼望去,三月飘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雾雾霭霭,冰晶垂挂。
笙漫有灵力伴身,素衣长裙及地,几乎和雾凇一色,她转过回廊,地砖照出她的影子,回廊尽头,雅轩凌空而立,此处清泉富有灵气,泉水冷冽又不结冰,飞流直下。
那人一身素白,坐在雅轩凭栏前,一根灵丝投入天泉,旁边放着竹篓,装着几尾鲜鱼。
笙漫行了礼,站在那人身后,没有贸然出声,怕惊走了鱼。
许久,那人放下杆,转过身,问:“如何?”
笙漫不敢直视他,低头答:“二位大人事多,未曾问到。”
仙首也不惊讶,又说:“在我这儿,你不用犹豫,无论真假,一道讲清楚。”
笙漫:“众仙相传,弥遣二位大人,并不和睦。”
仙首摇头轻笑,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望着天边滚滚浓云,沉默良久,才问:“她呢?”
笙漫欲言又止,最终如实道:“一切如旧。”
仙首点点头:“你下去吧,那两位的事情,不必再费功夫,终归是我对不住他们,时也、命也、运也,既然做了,就迟早会败露,又何苦挣扎?”
笙漫:“仙首……”
仙首抬起手,笙漫不再多言,垂眸回身,离开雅轩。
在此之后,忆柯依旧会收到天昭,去往各处收拾厉鬼,而执渊拿着因果剑,斩断人间不该有的,徒生出的种种关系,千丝万缕,追因溯果,就在一剑之中。
要是两人离得近,执渊办完事,会折出信笺寻忆柯,看她降服小鬼,又把小鬼装入乾坤袋。
他们都不会完全听从天昭行事,执渊在肃清因果时,亦会判定此番因果善恶,若是为善,便不当斩。
而忆柯……她已经弑杀太多太多魂魄了,人间的小鬼是那么多,那么脆弱,每次下手,看着鲜活存在变成虚无,她心里都不好受,可她又不能放任人间再出现第二个弥妄海,只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是遇上的小鬼,和某人某事因果不断,执渊忆柯就会送着这个魂魄,把它投在尚未长出灵智的胎儿身上,等到婴儿降生,相应的,那小鬼也就迎来了新生,便不算抹杀它的存在,于世间来说,也少了个隐患。
只是这样的案例太少太少,过程又很是复杂,要有因果剑为媒介,又刚好要那个时机,选在胎儿没有成形,没有神志,算不上“生灵”的时候。
因为鬼魂自带阴气,这样闯入肉身肯定对母体有所伤害,但要是把阴气全部去除,眨眼间,生魂就会烟消云散,是以忆柯需得在一旁看着,在魂魄没入母体的一瞬间,把阴气抽离。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忆柯和执渊慎之又慎,成功的概率不算很大,不是魂魄消散,就是婴儿夭折。
扶桑做事总是又快又好,不出几日,夜来风就休整一新,上次忆柯下界,寄养在这里的小神兽,终于睁开了眼,在毯子上滚来滚去,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执渊眼疾手快的接住他。
在他身后,是一扇木窗,窗的那边,多了个厨房,这厨房和人间无异,灶台柴堆,锅碗瓢盆,忆柯正在其中忙活。
她正思量着,要不要再去对面银河中,舀一瓢水来加进去,毕竟这汤怎么看怎么浓。
上一秒还在书房看小兽的执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身形修长,显得这里更加拥挤。
忆柯余光瞥见,抬手挡住执渊:“别动,这东西你不能喝。”
执渊抬起眼皮,明晃晃写着疑问。
“给小鬼的,上回不是有个投胎了嘛,结果记忆没消,惹出了好大麻烦。”
把小鬼投入母体,让魂魄新生的这个过程,两人很有默契的称之为“投胎”。
至于上次的乱子,可让两人多忙活了半年,小鬼带着前世记忆为人,规避了一些事,走了另外一条路,由此因果之外又生因果,甚至还出现了结三世重。
忆柯在空间里穿梭,和“执”斗智斗勇,出来后,人间繁花落尽,秋色已晚。
她回来后,就琢磨着,要是有一种汤,能把小鬼记忆消除,又不伤及魂魄,那就好了。
执渊放下碗,看了她许久,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来,他音调沉沉,不掩其中笑意:“行了,我来,这汤呐,你敢熬,那小鬼不一定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