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薛煌书房。
小覃子带着太监独有的公鸭嗓尖叫出声,“你说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回京城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大人为了能够让你跟我们一起回京城,用了多少的能力?才让你名正言顺的一起跟着回去,你怎么能够如此辜负我们家大人的这一片心意,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听到陆棉棉阐述他要继续留在扬州城帮助李牛破案,找到这桩案件背后的真凶半夜跟随他们一起回到京城时,薛煌还未表态,小覃子就已经气的要嗓子冒烟了。
陆棉棉低着头,她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可能有些过分了,但她不是不领情,她只是觉得欠人家的恩情是要还的。李牛的娘亲那么可怜,拜托她查清楚这桩案件,那她自然要留下来找到真正的凶手。
陆棉棉的声音小如蚊蝇,“对不起,大人。可是我这次有不得已留下来的苦衷,我一定要把这桩案子破开……”
小覃子看着若不是有自家主子在场,他甚至直接想一掌把这个女人拍到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薛煌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的摆弄面前的茶具。
陆棉棉福下身子,“我知道这一次是我辜负大人的一番美意了,若是日后有机会能够报答大人定结草衔环,只是如今我当真不能跟大人就这样离开。”
陆棉棉就算没有李大娘的嘱托,她想她应该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薛煌点了点头,“好,那就留下来吧。”
陆棉棉听到薛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答应下来,他的内心竟然还泛起一股酸酸的苦涩之感。
薛煌继续淡淡的开口,“那便先不返回京城了。留下来陪你查清这桩案子再启程。”
陆棉棉和小覃子皆是一愣。
小覃子完全不理解现在面前两人的脑回路都是什么,“大人,咱们为了调查先皇后的玉玺一案,已经在扬州城滞留太长的时间了。现在凤玺已经到手了,我们就应该尽早返回京城并且破解玉玺当中遗诏的秘密,而不是留在这里去在乎两个小小衙役的生死。”
“而且陛下那边现在局势还不稳定,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你怎么能放心留陛下一个人面对这些文武百官呢?”
小覃子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上薛煌除了陆棉棉外最在乎的人应该就是当今陛下了,在把陛下的名号搬出来,总能够阻止他们家大人不愿意回京,留下来帮这个女人查案的想法了吧。
薛煌将煮好的茶全部都浇到饲养的茶宠上面,“无妨。眼下的局势还算是稳定,陛下那一面总归是要成长的,他总是要自己长大接手这一切。现在让他独自一人历练历练也好,那就先不回去了,留在这扬州城内查案。”
小覃子简直是要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薛煌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陛下的江山能够更加稳定,不都是为陛下考虑的嘛,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陛下的利益都能够先搁置在一边……
小覃子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忍不住在陆棉棉身上打量,从她头顶的发丝一直打量到脚底板,这和普通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他们家大人就对这个女人如此神魂颠倒呢?!
陆棉棉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已经惊现惊涛骇浪。
甚至要感动的哭出来了……
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他搁置回京的行程留下来帮助他一同破案,甚至和小覃子讨论皇家密信时,也完全不避讳她。他们之间……
陆棉棉庆幸自己苦了大半辈子,却能够在后半辈子遇见这么好的人,原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小覃子主子在他的劝说下没有半点要收回成命的意思,气的他第一次和自己的主子生了闷气,话也不说一句,直接扭头离开书房,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陆棉棉看着小覃子背影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下来……
“过来。”薛煌低沉的磁性嗓音在耳畔响起。
陆棉棉的身子比脑子率先一步反应,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薛煌长臂一伸一揽将女人圈到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陆棉棉羞红了半只耳朵,“大人……”
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多次的肌肤之亲,可陆棉棉还是受不了这男人突然间的发骚,发浪……
关键是看着这么一张帅脸,谁能够顶得住啊?!更何况刚才这个男人还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偏爱……
薛煌的目的却并不在揩油上,他将茶具中第二泡的茶水倒在茶杯中递给陆棉棉,“说说吧,说说你现在知道的关于这两张案子的一切,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尽早破案也能尽早回京,带你回京城,带你回家……”
薛煌说的是带你回家,而不是带你回我的家。以后京城将是他们共同的家。
陆棉棉也不再纠结这些男女情爱的事情,她回想起第一次和薛煌见到捞起齐金锁尸体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以及她记录在卷宗当中的所有描述,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薛煌沉思后,开口,“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除了身份相似全部都是衙门中的捕快之外,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你对李牛比较熟悉,想必齐金所的事迹你也有所耳闻。他们两个日常的生活除了在衙门之外可有交集的地方?”
两桩案件有着相似的地方,死者全部都是丢失了食指,而且死前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如果第二起案件不是模仿作案的话,那这两起案件背后的凶手应该是一人,这是一场连环杀人案。
陆棉棉摇了摇头,“并没有,大牛哥是一个很踏实本分的男人。其金所经常出入赌坊和烟花巷这些地方,大牛哥是断断不会去的。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他们两个不可能除了衙门之外有有交集的地方。”
陆棉棉试探性的开口,“大人,你是怀疑他们两个有共同的仇人?”
李牛的人缘素来不错,日常生活中接触的圈子也简单,就算是和谁之间有了口角之上的摩擦,想来也没要闹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薛煌回想陆棉棉刚才交代过的所有信息,“你说你听衙门中的小捕快交代,李牛的尸体是在一处无人的空巷子中被一个打更的老者发现的。那处巷子曾经因为瘟疫让当地的居民全部搬离,想来这打工的人更应该清楚里面没有人居住,他又为何要到这处空巷里面去打更,这未尝不是一个疑点……”
打工人的工作是提醒时辰,同时也会喊上一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等劝告的话……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些都是对人说的。如果是空巷没有人居住,打更者又何必到里面去呢?……
陆棉棉清理他现在略有些混沌的大脑。从她误打误撞被牵扯进扬州瘦马案中一直在跟着薛煌处理各种各样诡异的案件,几乎每种案件到最后发现的真凶不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就是第一个报案人。所以这桩案件,真正的杀人凶手难道是这个打更的老者?!
陆棉棉宛如大聪明上身,拍了拍她自己的头,“我知道了,大人。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是这个打更的老者,对不对?”
薛煌无奈的一笑,只觉得头上飘过一阵黑线。
两人之间现在的默契让薛煌能猜个八九分陆棉棉小小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她经手的案件才有几件,就算每一次巧合都是第一个报案或者发现死者的人是凶手,也不能说明每个案件中第一个报案或者发现死者的人是凶手啊!
薛煌揉了揉陆棉棉的头,“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打更的老者就是凶手。不过这个案子疑点重重,这个打更的老者说不定能有些什么线索……”
“而且这桩案件更诡异的地方在于,为什么凶手要切掉两名死者的食指?他是要这个食指有什么用吗?还是这个食指能够指出真正的真凶是谁?”
薛煌继续补充着,“而且你刚才说两名死者发现后面上都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究竟是什么造成这个笑容的?可否请仵作验过他们是否中过毒或者是致幻的药物?”
陆棉棉点了点头,衙门虽然有大把不靠谱的人,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个很靠谱的仵作。李牛的尸体被搬运回来后,仵作克制住内心的伤怀,第一时间对两个尸体同时做了毒理反应,记录在卷中当中的记载表明这两具尸体皆没有中毒的反应。
正如看到的一样,第一具尸体的死因是死于溺水,而李牛的死因则是被人击打后脑造成的脑部损伤窒息性死亡。
两人的死法是不一样的。
陆棉棉听到李牛的真正死因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凶手应该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大人,凶手应该是一个力量远胜于李牛的男人。大牛哥除了在衙门里面做捕守先锋,第一时间冲出去抓犯人外,还经常回乡收稻谷和麦子,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男人。能够在搏斗中战胜大牛哥,并且能够击打他后脑个人应该是个会武的或者是力量远胜于大牛哥的男人。”
薛煌沉默着没有说话。
薛煌伸手按着陆棉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轻轻的吻上她因为李牛过世而哭的有些微微泛肿的眼睛,“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查案不是越急越能够找到真相的,真相往往隐藏在一些细小的线索当中。明日去见一见那个打更的老者。今日你先早些休息。”
陆棉棉的双手绕过薛煌的腰,紧紧的抱住他,“好,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肯定能够尽快破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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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陆棉棉和衙门知会一声后和薛煌赶到了打更的老者居住的房间。
陆棉棉觉得他们陆家已经算是十分清贫了,可没想到扬州城繁华的街巷里面还有着如此贫困的存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显得富裕了……
老者居住的房子破旧不堪,房顶上还结着蜘蛛网。房间内灰尘四处飘散,他老者躺在一张一脚已经断开用石头顶起来的破败床榻上,床榻上盖在身上的被褥单薄,且已经发黑包浆。
打更人向来是白日沉睡,夜间行动,眼前的老者显然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两人吵醒,话里染上几分起床气,“你们两个究竟是谁呀?来这里扰人清梦。”
陆棉棉从腰间掏下衙门的官牌,“衙门办案,还请你配合。”
听到是官差,老者的困意顿时消散全无,他不好意思的从床榻上起来,看着家里面唯一的一张椅子递给两人,“请坐,请坐……”
陆棉棉着这张椅子,觉得应该把它让给薛煌,可这张椅子长得也确实是过于潦草,又觉得这样的东西配不上他家高贵的薛大人……
老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能尴尬的笑着,打破眼前的僵局,“各位长官,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我姓宋,也没个大名,他们都喊我宋狗蛋,现在年纪大了,他们也不再这样喊我,就都叫我老宋,你们就喊我老宋头就行。”
老宋头儿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都已经年近五十的人了,却还从未娶过娘子,能靠着打更过活,每月从官家领些微薄的俸禄来填饱肚子。那点俸禄养活自己就已是艰难,更何谈拿出多余的钱财来讨一个老婆……
陆棉棉和薛煌一同选择继续站在原地。
陆棉棉开口,“老宋头,官差李牛的尸身,是你发现报案送到衙门的,对吧?”
老宋头点了点头,“对对对……”
“官爷这是过来给我送赏钱了吗?”老宋头一直觉得报案有功是能够从衙门领到赏钱的。
陆棉棉刚想摇头,薛煌却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老宋头的怀中。
“想拿官家这份赏钱就要踏实做事,把人送到衙门还不算完,你要把那天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
“是是是,大人。”蒜头用它一口发黄缺牙的牙齿咬了咬怀中的这块碎银子,眉开眼笑,“宋老头我一定把知道的所有全部都告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