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栗梓提出的接吻要求,罕见地,徐靳西拒绝了。
“不行,不能误机。”
从隐蔽的一角出来,起初还装模作样当个分手的人,现在俨然又变成即将异地的热恋情侣。
徐靳西抓着栗梓的手牢牢握着,另一只手操着手机安排栗梓在英国就学的相关事宜。
这样来,就是这段关系说好要一刀两断的分,结果又藕断丝连的缠缠绵绵——霸道如徐靳西,他独断认为栗梓一人在国外无法照顾好自己,非得安排一二三四五六个人伺候,以保证她衣食住行上无差错。
不过,该离婚还是得要离。
对此,徐靳西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抵触,他就是说:“离婚了又不是不代表不能复婚,我等你回来,然后重新追你。”
有一个怎么推都推不开的人是什么感受呢?
来不及栗梓遐思,耳边又听到声音。
徐靳西掀动唇角,挤出了一个算是笑的温和面容:“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徐靳西从第一世就开始盼她回来。
重生后第一世已然打算放手,结果年暮时还是忍不住到她城市看望她到底过得如何。
又是说重生的第二世。
这一世没等待,因为自己死了。
可是现在的这世,当他到来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在等待她了。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人,却又要分别,又要经历一个不知终点的漫长等待。
“栗梓,我已经等你等很久了,如果超过两年,我就不等你了。
这时,距离栗梓的登机航班时间越来越接近,也就是说,他们间没有再多余的时间来说什么、聊什么、互诉衷肠什么。
“好,两年时间为期限。”她分明看见他的笑是勉强,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当读不懂他含义,冠冕堂皇续着话说。
又以一副善良的面孔,继续说:“徐靳西,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和有严重心理障碍到会伤害生命的人在一起,如果两年后我食言了,你把你的毛病改一下吧,不然人家女孩会害怕,你会孤独终老。”
眉眼弯弯,她笑得像个能将寒冬都融化的温暖,可对他来说,她的每个字都如淬了毒的匕首。
“两年后,如果你食言,我就不等你了。”
并非发自真心的笑,徐靳西的神情僵硬到像木头人,可他真的只能这样做——
纵然心中有万般的不愿,可她想,就不能阻止。
目光平和,徐靳西掐着掌心轻和说出最令自己的心疼痛的话:“栗梓,等待的过程太漫长,太煎熬。我对你的爱,最后期限是两年时光,过时了,我绝对不爱你,我也绝不会再追你。”
“好的,我知道了。”栗梓像个乖乖好学生似的答话。“那边要排队检票,我?”
摇了摇手,她示意自己要走。
张了张嘴,徐靳西最后只能说:“照顾好自己,一路顺风。”
说走,栗梓真的走了,可在五步远的时候蓦然回头。
“徐靳西,到英国后我就不向你报平安了,以后也都不会再发一条消息。”
她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
“靳西,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断联关系的,主要是我一看见与你有关的,心就会动摇。可我必须要把曾经的事处理干净。否则它会像一根卡在我喉咙里的鱼刺。”
转而,她的语气又变得柔缓起来。此外,她坦诚布公了心中的想法,而不是像前世,需要徐靳西去猜。
该说不说,让一个缄默性情的人赤忱表达,完全可说为转性。看来,这一世的她真的比以前的自己变了许多。
或许,原因是这世的徐靳西也变了,他变得不再像第一世的多疑之人,以及不再是暴戾的专干。
人潮涌动,这里来来往往各奔各的目的地。
望着四周的人海涌动,望到电子屏幕出现栗梓的航班信息,徐靳西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说好当个好人,又不当了。他快走了几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吻了栗梓。
不过,那是蜻蜓点水。
“嗯,我知道。”徐靳西摸摸栗梓的毛茸茸脑袋。
眼眸里万般的情愫,凝望着眼前人时化成绵柔的成全意,他说:“一路顺风。”
最后,徐靳西还是选择放手了。
就如同第一世,重生后的每一世,都会放她走。
不过,还是有不同——
此世,他不再偏执到要几乎玉石俱焚才放手。
一方原地,一方持续向前走,栗梓的身影在徐靳西面前越变越小,直至没有。
不多时,透明窗户外一架轰响的飞机划过苍穹。
它就如同栗梓的身影般,又是一样的视野全部占据、逐渐变小、到后来肉眼无法看见。
白天黑夜,周而复转。
离婚冷静期到期的那日,徐靳西去了趟民政局,已抵达英国并成功熟悉了周边环境的栗梓,开启她的国外生活。
他们之间很有默契,整个期间里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则短信,那种感觉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似的。
栗梓的适应环境很强,抵达英国后凭着开朗的性格,不多久就在异国他乡结交了朋友。
三个月后,其关系发展为知心的堪比闺蜜般好朋友。
说起这个,不知道是老乡见老乡的两眼泪汪汪,还是同病相怜的病友相见的缘故,栗梓与宋曼曼的感情很快打得水深火热的黏唧唧。
至于远在东半球的徐靳西。
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那么备受所有人尊重,依旧不缺钱不缺声名和地位。
当然,身为公司一总亦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吃饭、高尔夫什么的休闲活动,好听点是聚会放松,难听点它纯粹是商业应酬。
好闺蜜之间总忍不住要八卦,宋曼曼好奇心发作,问了栗梓的感情史,结果一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
芳龄二十一的美少女居然结过婚了!离谱的是,也离过婚了!
期间还连半年都没到,堪称火速的闪婚闪离。
一年后,栗梓悄悄回国。
十八岁已满足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有权给自己的名字更改。栗梓将户口本上的名字改为文末。
兜兜转转,她还是改为第一世的名字了。
而这动机,可能是她突然发现曾经的名字其实蛮好听的,而且谁规定了“末”就非得是末尾的末?
也它难道就不能是最重要的角色最后登场的意思?
由于回来的时节恰逢国内的清明节附近,她处理完名字的更改后,顺道去墓地拜望旧人。
不过运气不太好,居然能在海城这个地方遇见徐沐婉。
好在,她没多问什么,但是透露了徐靳西的最近情况。
她说:“明明只是你的人出了国,怎也把他的笑容给带走了?”
脑海里想了千百遍,文末还是未处理好前世的事究竟如何对待。于是,就算读懂了她的隐喻也破罐子破摔——
文末最后吐出来的字眼是:“别告诉他我回国了。”
徐沐婉:“你当真不觉得这样对他很残忍吗?他等了你很久。”
关于她有第一世记忆的这件事,文末清楚,所以就这样回答:“可第一世时我也没做错什么,既如此,为什么要那般对我?”
这句话,曾经有愧于第一世文末的徐沐婉哑口无言。
第二年,文末在国外进修的研学成绩尤其卓越,大大小小各种演讲和比赛斩获。
此外,还热衷上了体育运动,没事就和宋曼曼一起打这个球那个杆。
这样的生活还是不够丰富多彩,她又开始倒腾上了能赚一大笔钱的具有挑战性事业。
国内的徐靳西身体状况出现红灯报警,医生警告,为生命长久考虑,应暂停事业选择治疗。
他一开始嘴硬心也犟,认为自己就是什么都能,某一日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倒下后,再也不像一个不用吃喝的机器工作了。
但是,他依旧未放手事业。
也研究生俩年制,徐靳西在预定的时间等待她的回归,最后是从白天到夜晚,都不见人影。
第三年的时候,文末在她的律师事业上开始大放光彩,徐靳西则又一次平白无故晕倒进医院。
他好像真的有那个工作重度痴迷症,身体都亮红灯了还要一心扑在工作上。
奈何这次的身体摧残比往日严重许多,医生下达了“休养身体”的死命令。
生命面前,徐靳西这次听医生的话,可三个月后又开始违背医嘱。
俗话说得好,No作No die,徐靳西又因身体严重透支倒进医院了,而远在海外的文末,由于天时地利人和,事业上尤其芝麻开花节节高。
第四年的时候,文末二十五岁了,徐靳西三十二岁。
春季万物复苏,文末正处于事业发展的蓬勃阶段,徐靳西却犹如冬日凋零的枯木——
面容枯槁,骨瘦如柴。手头所有工作在生命告急下进行全面暂停,全身心接受医生安排治疗身体疾病。
从春到秋,他治疗得漫长,也眼看着成功,却因一个事故发生意外陷入双目失明的状态。
*
四年,时间和阅历的积淀下,她比以前多了从容和稳重。
“Rachel,你怎么要去黎城啊?不该和我们一起走吗?”宋曼曼不假思索疑惑问。
跨国合作,文末的团队来到华国海城。一些天,事项处理完毕便要返程。
已抵达机场即将回英国,文末却毫无预兆地不同行回去。
恬恬面容,她:“Angel,我得去探望一个人。”
“是那个徐先生?”她得知了文末的闪婚闪离后,就不再问她的感情生活,然在见她总对一张照片发呆时,又去问。
出乎意料,文末承认了感情。
她说自己似乎无论怎么样都放不下过往和人。
*
徐沐婉消息透露,徐靳西远离了京城去相对安静的黎城疗伤。
海城和黎城相距八百公里,文末抵达黎城时已夜色笼罩一切。
循着徐沐婉给的地址,她很快就到了徐靳西所在的接受治疗地。
令人没想到,这片环境尤其优美,怎看都不觉得像是个治疗疾病的,反倒觉得其是旅游度假的风景地。
“站住,你是谁!”
就在文末要那么光明正大走进正中央的大门时,一道声音呵止了她。
文末回头望,见一白衣服的职业装人。
“这里可是私人地盘,你没有许可不能进!”
捏着肩上背的皮包,文末:“我来看望一人,我和他认识的,能不能让我进来?”
白衣服人:“呵,你说认识就认识?一句话,没有许可证就不要过来,不要打搅清静,走吧,快走吧!”
不由分说,白衣服做出了驱逐的状态,文末退了一步又一步,在已快离开这片区域的时候,远处传来声音:
“等等!”
一职业套装的男人快步走来。
“栗梓!”
“年哥!”
看到许久未见的人,文末露出了极度的震惊,但比她来说,反应更大的人是宋年。
“不是,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就回来了!”
他刚配合着医生把陷入躁狂状态的人用镇定剂打下来控制,衣服乱糟糟罢了,发型也没怎么好。
遇见除自己以外的别人,为维持好形象,宋年抓了抓自己发型继续说:“我应该不是出现幻觉吧,你真的好像栗梓。”
一旁白衣服的人神情开始复杂起来:“宋总,这是?”
徐靳西治疗的阶段,云霆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由宋年负责,且,他是由集团一把手亲手钦定,也就是说他的位置名正言顺。
宋年一个眼神示意,白衣服的人秒懂,也即刻知趣离开。
瞧着人走了,文末说:“你没看错,我的确是栗梓,不过,我现在叫文末了。文学的文,没有草字头的茉莉的茉”
曾经的长发变成层次锁骨发,青涩的带着丝丝稚气面孔现如今是落落大方的温婉。文末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他现在还好吗?”
有关于徐靳西的事,她前面说好不要关注不要打探,但心就是忍不住——
每年的清明节回国悼念亲人的时候,有悄悄去京城看一个人。
说来也真奇怪,明明在国外时尤其思念,可就视野里能看见人影,便满足了。
吃惊的神情转瞬为落寞,宋年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疲惫不堪说:“徐总的状态非常不好,尤其是他知道自己失明。”
他曾经有多耀眼,从在国外时就跟随的宋年尤其清楚,所以,比起徐靳西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比他是百倍心情还要多。
苦涩一笑,宋年端起一个无限悲怜的面孔:“你该知道徐总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也知道他骄傲,可现在他几乎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他已经很配合医生的治疗,情况不变好反变糟。他就觉得自己人生从未有如此挫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