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星星烛火。
崔令窈的尸体被妥善安置在床榻上。
身上的脏衣服已经换下,发簪散落,乌发铺开。
谢晋白静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擦拭面上血污。
直至盆中清水染红。
他撂下帕子,又呆坐了会儿,怔怔看着榻上毫无气息的姑娘。
那双幽深难明的眸子通红,干涸。
流不出一滴泪。
整个人如没有生气的雕塑,一动不动。
崔令窈漂浮在他身边,见他这般,有些心酸。
可生死相隔,她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谢晋白呆坐良久,缓缓弯腰,去触摸榻上姑娘的面颊。
刺骨的寒意让指节颤了下。
他轻轻闭上眼。
房内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殿下,”
刘榕的声音传进,打破一室沉静。
他道:“李禄的箭伤没有大碍,已经处理好,不过他腿骨碎了,需要调养半载。”
室内,谢晋白紧闭的双目睁开。
伸手给榻上姑娘掖了掖被褥。
‘吱呀’一声轻响。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修长身影走了出来。
“殿下。”刘榕急忙侧身行礼。
谢晋白垂眸:“刘玥呢?死了吗?”
“尚未,”刘榕脊背发寒,沉声道:“他体内七星散毒发,现在只吊着一口气。”
“那给他把这口气吊牢了,另传信李勇,掘地三尺把他妻儿老小找出来,”
谢晋白抬步下了台阶,幽冷的声音渐远,“本王要让刘玥看着他们遭受千刀万剐之刑。”
今日他所承受的痛,千刀万剐不足以形容。
这样的痛,他们既然让他受了。
想必也是做好承受他疯狂报复的准备。
刘玥不惧死,唯一的惦念便是家中妻儿父母。
那他就让对方亲眼看着家人被千刀万剐。
李禄则不同。
他出身勋贵世家,仗着皇后内侄的身份,在京城横行霸道,一些皇室宗亲都要礼让他三分,养出一身纨绔气,最是胆小惜命。
李禄舍不得死,所以,他决不能活。
谢晋白亲自去了刑房。
不明所以的崔令窈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
刑房很大,窗户被钉死,就算白日也是乌漆嘛黑。
里面点的不是蜡烛,而是燃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显得愈发阴深可怖。
刑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刑具,密密麻麻,仔细看,有些上头还沾了血迹,显然李禄不是第一个在这间房里受刑的人。
这些刑具崔令窈大半都不认识,但她能感到上头的阴森寒意。
她一早就知道谢晋白不是什么善茬。
手中人命无数。
是个彻头彻尾的杀神。
但他真的把她护的很好,这种腥风血雨,整治人的手段,从来都是避着她的。
在她面前,他一身气势收敛的别提多乖了。
三年前,最阴晴不定的那段时日,再气恼,他最多也只是冷着张脸,拂袖而去。
三年后,在她面前就更是动辄委屈示弱,卖苦肉计都要卖出了心得。
所以,崔令窈对他‘杀神’之名,其实没有太清醒的认知。
直到现在。
她眼睁睁看着李禄的一块腿骨被生生剔出来。
那是谢晋白踩碎的。
刚刚才被大夫用木板固定好。
此刻,一点一点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这已经不是可怕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简直要吓死鬼了。
李禄疼的面容扭曲,晕过去,又被盐水兜头泼醒。
好几次,他稍微醒来的慢一点,烧红的烙铁就摁在他大腿上。
旁边,两位军医在随时待命。
眼见他撑不住,一碗猛药灌下去,强行榨干身体潜力,来吊着他那口气。
如此往复,直到一整条碎掉的小腿骨被剔出来。
动手施以刑罚的是谢晋白麾下一位副将。
显然是个行家。
他将那根碎裂的腿骨,拼了拼,发现还差一小块。
又在软烂不成型的腿肉里翻来覆去的找了找,最后到底还是被他找到,将那缺少的一角补齐。
为了防止李禄咬舌自尽,他的下巴早就被卸掉。
这会儿,疼的浑身湿透,涕泪横流,含糊不清的嘶喊声。
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谢晋白歪坐椅上,盯着那根拼凑完整的腿骨,扬了扬下巴。
“继续,”他面无表情,道:“把另外一条腿也剥了,这根骨头本王要送给皇后亲自过目,务必要完整无暇。”
“是!”
执掌刑罚的副将神色一正,愈发认真。
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手中锋利的短刀毫不犹豫下落,生生划开李禄那条完好的腿肌。
凄厉的嘶喊,刺破夜间宁静。
崔令窈头皮发麻。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根本不忍再看。
想出去,可谢晋白却看的认真。
他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定定的看着,目光却没有对焦。
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像是回过神,他站起身,道:“换钝刀子,把他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剔干净了,先从手足开始,让他亲眼看着,至少活三天,少一个时辰都不许他断气!”
“……”副将一怔,在谢晋白目光看过来时,低头领命:“是。”
额间溢出细汗。
施剥皮剔骨的刑罚,还要保证犯人活三天。
对他也不是桩简单的事啊。
谢晋白转身出了刑堂。
外头已是深夜。
刘榕正要进来,和主子迎面碰上,他急忙侧身退到一边,躬身禀道:“殿下,沈公子醒了。”
沈庭钰醒了。
还沉浸在刑堂可怖一幕中的崔令窈双目猛地瞪大。
谢晋白对沈庭钰的杀意就没停止过。
他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无数次杀心。
现在,人到了他手里。
实在没道理不动手。
她才亲眼目睹血人一样的李禄。
失去骨头支撑,小腿就剩一坨烂肉,上面是筋骨分明的大腿,下面是完好无损的脚掌。
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梦的可怖一幕,再突然听见沈庭钰的名字,惊的简直要魂飞魄散。
崔令窈不敢想象,同样的酷刑,用在沈庭钰身上。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要是因为她,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她该怎么办。
她急的团团转,可她已经死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 ?晚点还有一章,十二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