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心开始往下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而她诞生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无比‘崇高’。”使者的语气充满了亵渎般的狂热,“就是为了给前任圣子,生下具有最优秀灵力的‘子孙后代’啊!这是为了筛选出最完美的‘神之躯’容器!”
楚寒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三观瞬间碎裂!生下……子孙?!这简直骇人听闻,罔顾人伦!
使者似乎很满意楚寒那震惊到失语的表情,继续用他那平淡却无比恶毒的语气说道:“她早已在那时就被玷污了……”
使者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一件趣事:“那位长子,我们原本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接受不了,精神彻底崩溃了。于是,他只能选择……欺骗自己,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痴傻的世界里,这样才能活下去。所谓的‘痴傻’,有一半,是他自我的放逐啊。”
真相,以最丑陋、最残酷的方式,血淋淋地摊开在楚寒面前。
她不是天生的恶魔,她是被至亲之人、被这疯狂的信仰,亲手制造出来,然后推向深渊的复仇之鬼!
楚寒看着那个在真相被揭露后,蜷缩在地上,无声颤抖的娇小身影,之前所有的愤怒与寒意都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悯所取代。
这幻境,不仅仅是在展示罪恶,更是在拷问——在极致的黑暗与扭曲中,人性,究竟会走向何方?
了解所有真相的楚寒不由得怔在原地,一股强烈的干呕感从腹部直冲喉间,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终于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小芽那看似矛盾的言行,那深不见底的绝望,那句“外面和这里也没什么不同”的悲鸣……一切都有了答案。这片被歌颂的、表面和谐共生的圣地,其根基竟是如此腐臭不堪,充满了背叛、人体实验和信仰的扭曲!这里就是一个披着神圣外衣的魔窟!
“别说了……”小芽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呓语,她终于彻底崩溃,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地,眼泪混合着唇边的血沫无声滑落。
使者却发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刺耳的嘲笑,享受着将他人尊严和理智彻底碾碎的快感。
楚寒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怒斥:“够了!”
“为什么呢?凌芽小姐?”使者依旧在笑,声音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小芽耳边,钻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为什么不让我说呢?这些不都是事实吗?你忘了吗?你父亲他……”
“啊啊啊啊啊——!!!”
使者的声音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小芽残存的理智。那萦绕在耳边的低语,与记忆中无数痛苦、屈辱、血腥的画面交织、爆炸!她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令人战栗的、纯粹到极致的白色灵力,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猛地从她娇小的身体内冲天而起!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工厂,甚至将那血色的容器都映照得黯然失色!
使者脸上的嘲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恐,他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
“噗!”
那道白色灵光如同最锋利的天罚之剑,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青铜面具碎裂,露出了底下那张写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脸,随即,他整个人在那净化一切的白光中,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为飞灰,消散无踪!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使者死后,工厂内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仿佛被某种残留的邪术激活,眼中冒出幽绿的光芒,挣扎着、扭曲着,纷纷爬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丧尸,发出低沉的咆哮,朝着灵力爆发中心——已然彻底疯狂的小芽扑去!
“小心!”楚寒惊呼。
但此刻的小芽,仿佛化身为一尊无情的杀戮神只。她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对汹涌而来的尸潮,只是本能地挥舞着那纯净而狂暴的白色灵光。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复活的尸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崩解,化为齑粉!砍瓜切菜般,不到片刻功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尸潮竟被她一人清除殆尽!
工厂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弥漫的能量余波和满地新添的尘埃。
楚寒和老夫妇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站在一片虚无中、眼神空洞的小小身影,满脸都是无以复加的震惊。
而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单调的掌声,从高台之上传来。
“啪、啪、啪……”
是圣子凌渊。他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那副惨白的妆容,一边机械地鼓着掌,一边发出那标志性的、痴傻的笑声:
“阿巴……阿巴……嘻嘻……”
仿佛眼前这惊心动魄的杀戮、妹妹的疯狂、使者的死亡、以及这满地的“成果”,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有趣的笑话。
这诡异的场景,让整个空间的氛围,变得更加悚然。
疯狂杀戮后的死寂中,小芽周身那冲天的白色灵光如同燃尽的烛火,渐渐微弱下去。灵光消散处,空气因能量余波而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星火最后的叹息。
她缓缓转过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曾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红肿着,泪痕未干,看向楚寒。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与暴戾,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却始终找不到归途的旅人,以及一种深入骨髓、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冻结的绝望。
“我一直……”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剧烈哭泣后的沙哑和一种用力过度后的虚浮,“希望你带我走的。”这句话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带着某种珍藏已久、却终于不得不破碎的期盼。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这尸横遍野的工厂。目光所及,是那些扭曲的、残缺的、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躯体,是飞溅在冰冷金属和设备上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是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和焦糊味。
然而,她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没有复仇后的释然,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麻木和疏离,仿佛眼前这修罗场般的景象,不过是与她无关的、一场光怪陆离又令人厌倦的噩梦。她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幅拙劣而残酷的壁画,画中的痛苦与死亡,都无法再触动她分毫。
“这里的所有人……”她继续说着,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碎,“都只想利用我。”
这句话,为这片尸山血海,为她双手沾染的鲜血,也为她无法挣脱的命运,做出了最绝望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