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后眼幕微垂,心道他们这对假母子还真是前世的纠葛,今生的罪孽。
明明没有一丝的血脉相连,但却因为这王朝捆绑了几十年,现而今还要继续捆绑……
她自是不想再跟皇帝有什么牵扯的,但一想到老祖宗的手段,夏太后只能深叹一口气,或许她夏家就是没有那个福气问鼎至尊吧,她穷尽一生,耗费了无数心力都只能略占上风,可老祖宗出手不过三四年的时间,朝中局势就变化成这般。
所以,人和人之间还是有莫大的区别的。
想到这里。
夏太后认命了,笑笑,回了一句,“是吗?那哀家就却之不恭了,也好与皇帝再多做几年母子吧。”
“母后说的是呢。”
元彻和谢云岫在底下听得仔细,二人皆明白皇帝在为他们扫清最后一个障碍。
到时候太上皇与太皇太后都不在朝,至尊便是他们二人,想做什么放开手去做就好,再无人挟制。
念及此,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既有恩义,也有情份。
四月,元彻帝登基,册太子妃为中宫皇后,以为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祈福为由,放出宫内七成的人离开了这桩困守他们多年的牢笼。
同时也宣称日后再无选秀此等劳命伤财之举,上下一心,共同节俭,省下的钱全都充盈国库,用于各地修路筑堤的民生之举。
提拔贤臣不分男女,不定老少,不管出身。
只要有绝对的能力,那么做任何事都能得到支持。
一时间,民沸臣服。
十五年后,元彻帝和圣毅皇后携手共营之绥朝,成为万国来贺之雄朝,励精图治也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国泰民安,四境不敢来人叨扰。
而正在绵州游览山河的谢谨言张闻音夫妇,却在头疼女儿谢云徵。
徵字,行於微而文达者,即徵之。
当初取这个字给宝丫头时,谢谨言也是对她寄予厚望的,倒是这丫头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性子刚硬不说,还是个拘不住的,原先他们就不想要其困守在上都,在后宅。
现在他们则是抓不着这丫头的踪迹。
这些年,表面上看是一家三口游历四方,可只有谢谨言和张闻音夫妇才知道,根本就是他们夫妇追着宝丫头后面跑。
这丫头能打架,会隐迹,将她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一切本领都运用得炉火纯青,甚至超出了谢谨言。
有时候布下的迷魂阵,连谢谨言解起来也是有些头疼的很。
这天,看着女儿跑前留下的三个锦囊,张闻音深叹一口气。
“大爷现在知道惯孩子的后果了吧,我倒要看看,上次你费了四个时辰才解开谜题,这一回又要费多少周章!”
谢谨言专心致志的看着线索,嘴角上扬就说道。
“阿音不觉得这日子有趣的很吗?既不知下一次的目的地为何处,又能耗费心神在这些解密事情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岫丫头不是还与你抱怨过说她现在就想出来走走而不得机会吗?咱们替她游览多好!”
“行了,大爷就继续嘴硬吧,我是乏得很,先睡会儿吧。”
张闻音说完,就折回去又躺了下来。
如今她这年纪,外祖母都做了好些年,但精神头却越来越好,想起昨日的那伙计看到自己并未称老夫人,而是唤夫人时,她就一阵高兴。
谢谨言听到她躲在被子里轻笑的声音,也懒得再费脑子。
走过去拉下被子,就往里头也钻了进去。
正是酷夏,张闻音嫌他太暖和了些,于是嫌弃的往里头挪了挪,而后还说道,“大爷,床宽着呢,你别往我身上挤啊!”
“阿音这话好没道理,睡了几十年的人了,突然说让我别挤,我可不乐意!”
不但身子贴过来,还用两只脚有力的把张闻音的腿也箍了起来,二人贴得严丝合缝,张闻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做外祖父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仔细传出去,影响女儿女婿的名声!”
“怕什么?绵州距上都何止千里,咱们同睡一床的消息传得过去才见鬼了,再者说要是咱们不同睡一床,岫丫头才是要担心吧,你看看元彻那小子,累她处理政务不说,还连生了四个小子,外人还个个夸他子嗣繁茂,我听了不乐意的很!”
张闻音轻笑。
“人家夫妇都乐意,你在这儿做什么幺蛾子?再说了,勋儿已经定下人家,再过半年也该大婚了,咱们怕是别追宝儿这臭丫头了,先回去吧!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张闻音口中的勋儿,正是太子元勋。
而今快要十五岁,他可以说是承皇天厚德的祥瑞之子,怀上他的时候是谢云岫已经做了太子妃,因此元彻帝登基后就立刻将此事昭告天下,应天元年便出生,还带来了一场瑞雪,自此后连天灾都少见。
风调雨顺,自然国泰民安!
从小又好学不倦,能文能武,最要紧的是模样跳过了父母,完全就是元无尘的缩小版。
因此,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张闻音都很喜欢。
谢谨言为此,有点吃醋。
所以才会撺掇宝丫头,以留踪迹的方式,钓着她们离开上都快一年的时间。
如今听到这话,谢谨言闷闷的说了句,“他大婚有那么多人操心了,也不缺咱们二人,成亲前三日到上都就成了,何必回去那么早,再说了,你不找宝丫头了吗?她上次可是在赌坊豪掷千金呢,你忘了?”
听到他这话,张闻音又深叹一口气。
“还说呢!要不是你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带着去过赌坊,还教她赌术,她会上瘾吗?我是不想要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儿,可我也不想要一个日日让人操心至此的女儿!”
“当真?”
张闻音努努嘴,一想到宝丫头那张惹祸以后又求情卖乖的可爱脸蛋,她就骂不出口了。
这丫头总是喜欢到处惹“祸”,可偏偏还都能把屁股擦干净,现在走哪儿都是生死之交,八拜兄弟姐妹,有时候张闻音都在想,她倒是循规蹈矩的大半辈子,这宝丫头成这副模样,一定是怪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