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霖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着那张纸不肯松手。
她的手指因紧张而剧烈颤抖，指尖泛白，指甲几乎嵌进纸里。
尽管手抖得厉害，她还是咬着牙，在签名栏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刻在心上。
“医生……”
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这手术……真的安全吗？会不会有危险？她会不会……醒不过来？”
医生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接过签好的单子快速扫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走廊尽头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准备手术！产妇A型血，紧急清宫，启动绿色通道！”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专业与决断。
话音刚落，医生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后。
几名护士随即迎上来，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女护士见他们脸色惨白，语气温和了几分：“别太慌，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清宫手术本身属于常规小手术，风险并不大。”
她拍了拍赵霖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除非术中突然出现大出血等意外情况，否则一般两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到时候她就会被推出来，你们耐心等等就好。”
“那……你媳妇是什么血型？”
另一位年轻护士忽然问道，手里拿着登记表，抬头看向董文轩。
赵霖一下子愣住了。
血型？
她哪知道啊！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沈翠芬好好聊聊这些细节，哪里记得清对方的血型？
可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幕画面——冰冷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鲜血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血管……
那是上一世的画面！
她记得那天沈翠芬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护士正准备输血，而她自己则情绪激动地大声嚷嚷：“天天打针花钱，能不能别输？鸡血鸭血不是也红吗？不也流血？”
那时，医生和护士都被她闹得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沈翠芬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解释道：“人不能输动物血，血型对不上，命都保不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记忆深处，让她浑身一震！
就在她失神之际，董文轩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A型。”
护士微微皱眉，不太确定地又追问了一句：“您确定吗？输血可是大事，血型一旦弄错，后果很严重。”
董文轩眉头微蹙，眼神却没有半点动摇。
他盯着护士的眼睛，语气笃定得近乎固执：“对，是A型。我记得很清楚。”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确信。
他从未亲眼见过沈翠芬的病历，也没参与过她过去的治疗。
可心底却仿佛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回响：没错，就是A型。
那是一种直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预感，像是上天在提醒他，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出错。
而此刻，赵霖的记忆也被彻底唤醒。
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拉住那位正要转身离开的护士，声音陡然拔高：“等等！先别着急配血！还是查一查吧！我们……我们真的不确定！万一错了，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护士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开：“家属先坐着，别乱走。”
董文轩点点头，但没有坐下。
他伸手扶着秀叶的母亲赵霖，小心翼翼地搀她坐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长椅冰凉，赵霖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董文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阵发紧，可他自己也站不稳，腿脚像灌了铅似的，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抬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喉咙动了动，张了几次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心里乱得很，有担心，有恐惧，还有说不出的愧疚。
赵霖疲惫地摆摆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秀叶还在病床等你呢……你快去吧。”
董文轩猛地抬头，眼里闪出一丝光亮，却又犹豫地低下头。
他看着赵霖闭着眼，嘴唇干裂，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他心疼，可更揪心的是躺在病房里的女儿。
他咬了咬牙，还是摇头，声音沙哑而坚定：“我没事，我就在这守着，不急。”
可话刚落，他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秀叶。
想到她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孤零零一个人，他再也不能等了。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朝病房方向跑去，脚步急促，心也跳得快要冲出胸口。
秀叶躺在那儿，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她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晃来晃去的白炽灯。
灯罩老旧，电线松动，灯光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忽强忽弱的呼吸。
灯泡边，一只飞蛾不知何时飞了进来，翅膀扑棱棱地撞着灯罩，一下又一下，固执地扑向那团炽热的光，仿佛不明白光会灼伤它。
它不停地撞，也不肯飞走，像是在做一场无望的梦。
“秀叶！”
董文轩猛地推开门，声音已经发哑，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和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女儿，小小的身影裹在白色的被子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可当他看清她还活着，胸膛微微起伏，睫毛微微颤动时，一直绷紧的肩，终于像被抽走了力气般，缓缓松了下来。
秀叶听见声音，猛地扭过头，脖子还带着输液管，她却顾不上疼。
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撞上董文轩的眼睛，眼睛一红，泪水哗啦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枕头上。
她抬起小手，颤抖着往前伸，嘴里带着哭腔，声音撕心裂肺：“爸……爸……你来了……”
董文轩眼圈一热，鼻尖发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他几步冲过去，膝盖一弯，蹲在床边，任由秀叶伸出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她的力气不大，可那动作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能感觉到她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一手搂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发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