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婆婆真要去拿，心里一急，赶紧拦住，语气急切：“娘，您别动！您腿还疼着，怎么能走来走去？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我去就行，您坐着，我马上回来。”
周秀丽冷笑一声，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大嫂，天都冷了，你就别硬撑了。等你那条瘸腿挪过去，饭菜都凉透了，连汤都喝不上一口热的。沈翠芬，别在这儿磨蹭了，去，把我的碗筷端来！别让大家等你一个人！”
第七十四章周立国回家
周秀丽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她早就算准了，上次周努力那一推，让赵霖摔瘸了腿，整个人气势都弱了半截。
如今她在家里说话也不如从前硬气，走路都要人扶，显然是怕了周努力。
她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便越发肆无忌惮。
她心想，反正周努力晚上才回来，眼下他不在家，没人能压得住她。
只要她闹得够大，赵霖为了面子也得忍着，更何况还有周安国帮她撑腰。
于是她干脆放开了胆子，横眉立目，摆出一副谁也惹不起的架势。
沈翠芬憋着一口气，胸口闷得发疼，可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闹，只得忍下委屈，转身默默去碗柜里取出一副干净的碗筷。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强撑着把碗筷端了出来，脚步沉得像拖着千斤重物。
周秀丽接过碗筷，只看了一眼，立马又挑刺，声音拔高：“你这做家务的是怎么当的？碗都没擦干净，边上还沾着水珠，筷头都湿的！你眼瞎了？还是故意恶心我？”
说着，手一伸，就要从沈翠芬手里把碗抢过来。
沈翠芬猝不及防，差点打翻了碗，只能赶紧低头，又把碗筷接回去，低声说：“我……
我再去洗一遍。”
她转身回到厨房，把碗筷放进水里重新冲洗，手指被冷水激得发红，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偏偏要被这样羞辱。
赵霖心里清楚得很——那碗干净得很，连一丝油渍都没有。
周秀丽这不是找碴，是在试探她的底线，是冲着她来的，想看她瘸了腿之后还敢不敢管这个家。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
在周建国和周立国回来前，赵霖早打定主意：忍。
她知道自己如今行动不便，一旦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沈翠芬和自己。
她不能让周努力回来抓住把柄，更不能让这个家乱起来。
所以她装作啥都没看见，低头吃饭，连沈翠芬受了委屈，她也像没瞅见一样，脸上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秀丽接过重新洗过的碗筷，发现碗边还滴着水，也不擦，顺手就去夹菜。
可筷子一伸进肉盘，顿时傻眼了——肉呢？
她瞪大眼睛，左看右看，肉盘里只剩下几块肥油和零星的葱段，连块像样的肉片都找不着。
她猛地抬头，扫向其他人的碗——周安国碗里堆着小山似的肉块，油光闪亮；赵霖碗里也铺得满满当当，红烧肉层层叠叠；就连沈翠芬那份白饭上，都厚厚地铺了一层酱色肉片，香气扑鼻。
可她的碗里，除了一小撮青菜和半勺汤，连片肉毛都没有，干净得像是被人特意挑走了一样。
沈翠芬低头看着自己的那碗肉，鼻尖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心里那股憋闷的火，莫名其妙地，一下子灭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原来，不是没人懂她受的气。
饭后，周秀丽脸色铁青地回房躺着，心里窝着火，一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一边等着周努力回来告状。
她盘算着，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一遍，非得让赵霖和沈翠芬吃点苦头不可。
可等啊等，天都快黑了，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暮色像墨汁一样在天边晕开，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她急了，心里像被蚂蚁啃着似的，坐立不安，干脆起身连敲三遍门，敲得门板“咚咚”直响。
最后跺着脚，“砰”地把门摔上，那声响震得屋檐下的瓦片都似乎颤了颤。
沈翠芬悄悄凑近赵霖，压低了声音问：“娘，爸……今天不会不回来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院门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连沈翠芬都知道，只要周秀丽在家，周努力一定得回。
他向来怕老婆唠叨，哪怕晚一分钟，也要编出一箩筐的理由。
他没回来，要么厂里加班，要么……警局有消息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翠芬的心就往下沉，手心也微微冒了汗。
赵霖在警局留的电话，根本不是家里的——她故意留的是周努力厂里的号码。
她是怕周秀丽闹，更怕消息突然传来，一家人措手不及。
她不能让那种吵闹和混乱，再把刚有点起色的日子搅得稀巴烂。
赵霖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一块抹布，机械地擦着桌角，心里却翻来覆去地琢磨。
联营厂冬天哪会加班？
天冷活少，工人们都缩着脖子等过年，哪还有人开机器？
他不回来，就只剩一个可能。
她抬眼看向沈翠芬，目光沉稳，语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你多炒两个菜吧，八成，立国要回来了。”
沈翠芬一听，眼睛“唰”地一亮，像是黑夜里突然点亮了一盏油灯。
她连围裙都没摘，转身就往厨房跑，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锅还在灶上凉着，她赶紧擦了擦手，把灶膛里的柴火拨亮，心里已经盘算着要炒什么菜才够味、够香。
周秀丽正好推开房门，门轴“吱呀”一声，惊得院里原本安静的气氛都抖了抖。
她刚探出半个身子，院里人影一晃，赶紧缩回头，又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周努力领着个瘦巴巴、脸黢黑的人进来，那人低着头，脚步拖沓，像是踩在泥里拔不出来。
他手里拎着个旧布包，布角都磨出了毛边，沾着尘土和草屑。
一路闷走，连头都没抬一下。
周秀丽眯着眼瞅了老半天，脑袋前伸，像是要把眼睛贴到那人脸上。
终于，她猛地捂住嘴，嘴唇抖了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