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别说五十块，就连五块都凑不齐。
要是这五十块再给了沈学林，接下来这半年，他喝西北风去？
他心里越想越慌，脸色都变了。
这笔钱一交出去，日子还怎么过？
孩子吃什么？
老婆穿什么？
“你这个只顾自己娘家人、不管家里死活的女人！钱全还你爸了，我们吃啥？喝啥？！”
他猛地朝沈翠芬吼去。
在他眼里，沈翠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外人。
“中和和中平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的！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们，你是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
这一句倒不是全然虚伪，他对两个儿子到底还有几分真心。
可这份“真心”却被自私裹挟，成了他道德绑架的工具。
路建国气得直打哆嗦，也顾不上沈家人会不会动手。
他手指直直地指向沈翠芬的鼻尖。
杨娟花赶紧点头附和。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
可惜在沈家人眼里，她的表演毫无价值。
路建国还想再说话，沈永才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使劲一掰。
“哎哟！哎哟！疼死了！快松手啊！”
路建国痛得脸都扭曲了。
杨娟花吓得连连后退，赶紧把手藏到背后。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沈永才一眼，生怕自己也会被教训。
沈永才见路建国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干脆松了手。
他冷冷地瞥了路建国一眼。
“从今往后，你不准再对我妹妹大呼小叫。你们俩，彻底没瓜葛了！”
这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
他不会再容忍任何人欺负沈翠芬。
路建国这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他知道，今天这事，自己彻底输了。
沈翠芬撇了撇嘴：这人啊，就得动真格的。
她看着路建国那副窝囊样，反而有些快意。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真遇上狠角色，立马就怂了。
她心里冷笑。
“行了，不多跟你废话了。五十块还上，咱立马走人，别在这儿耗着了。”
沈永才懒得跟他多啰嗦，直接按计划开口。
他知道路建国在装穷，也清楚他还有没有藏钱。
但无论有没有，今天这笔账都必须结清，否则以后更难收拾。
路建国满脸不耐烦。
“我没钱！你今天就是把我砍了，我也拿不出五十块！”
他梗着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他知道沈永才刚才那一掰只是警告，不至于真的伤他性命。
沈永才听了，转头冲沈翠芬和沈学林笑了一下。
他早料到路国会这么说，也早已准备好后招。
“爸，这可咋办？他说没得还。”
沈学林立刻装出生气的样子，“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不管！今天必须还钱！还不上？那就拿东西抵！”
他早就和沈永才商量好，如果路建国赖账，就直接搬东西。
家里的缝纫机、收音机、棉被……
随便挑几样，折价抵债。
路建国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
他知道，沈家人这次是来真的了，绝不会空手而归。
而他，已经无路可退。
“我还能有啥值钱的？”
除了生产队按人头分下来的那两间破瓦房。
还有屋后分的一亩三分地，他路建国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要说值钱的东西，真是一样也拿不出来。
家里养的那几头猪、一群鸡、还有院角那几只鸭子。
虽说如今也算点家当，可全都是沈翠芬一手一脚喂大的。
昨天夜里，沈翠芬就冷冷地把话撂在桌上。
“你别想碰它们一根毛，连猪圈的一块砖也别想拿！”
再说那地和房子，虽然落在路建国名下。
可位置在大桥村，离沈家所在的黄岭村隔了七八里山路。
沈家人就算想霸着不放，实际也根本带不走。
“这我可不管！”
沈学林声音陡然拔高。
“以前看在翠芬的面子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天天堵门要账。可现在，你俩离了婚，账就得算清楚！今天！必须把欠我的一分不少地还上！”
沈学林目光如刀，语气毫无回旋余地。
路建国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上了那堵斑驳的土墙。
他牙关紧咬，腮帮子鼓得发疼。
“我真啥都没了！”
“要不你把我那间屋拆了，搬走呗！整间屋，梁啊、砖啊、门板啊，统统搬走！看你能搬得动吗！”
这话明摆着是耍赖，是赌气。
他就是料定沈家人搬不走，才敢这么说，存心激他们。
“好！”
沈学林眼睛一亮。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当着左邻右舍的面，你亲口答应的！那中平住的那间西屋，我现在就收了！归我沈家所有！”
“我先说清楚！”
他抬手一指路建国。
“不是我要强抢民宅，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拿房子抵债，还说‘赶紧搬走’！这可是你说的，有天理，有乡亲作证！”
路建国冷笑着，脸上满是讥讽与不屑。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里全是“你们能奈我何”的挑衅。
他压根就不信，沈家人真敢拆房子？
笑话！
别说他们没那力气，就算有，村里人也不会坐视不管，早就出面阻拦了！
他就是赌这一点，赌他们不敢真动！
“搬！搬！赶紧搬走！”
他干脆摊开手，做出个“请便”的姿势。
“别光说不练！来啊，现在就拆！我亲自给你递砖！”
可就在这时，一直躲在人群后头的路中平，突然跳了起来。
“爸！”
他声音发颤，脸色煞白。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凭什么搬我的屋子？为什么不搬中和的？他那屋不是也挺宽敞？再说了，为什么不搬爷爷住的堂屋？或者……或者你自己的主屋？”
可话刚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等等……
爸自己现在也没屋子住了啊。
主屋早被路中和占了，爷爷那边又不肯松口，路建国如今只能挤在灶房打地铺。
“凭啥搬我的！”
路中平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
“我从小到大住的屋！墙上的画是我贴的，床是我爸给我打的，窗纸还是我娘糊的！凭啥就该我倒霉！凭啥啊！”
他越说越委屈。
路建国一听这话，火“噌”地就蹿上头顶。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路中平脑袋上。
那一巴掌打得结实，路中平整个人都被抽得偏过头去。
紧接着，又是两下，“啪啪！”
路建国打得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