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盯着路建国。
“你那份，一百块钱，今天就得给我掏出来，一分都不能少！”
沈永林话音一落，目光死死锁定在路建国脸上。
路建国当场跳脚，脸涨得通红。
“我哪有钱啊！你们是瞎吗？家里的钱早就被沈翠芬藏得死死的，我连一分钱都摸不着！”
沈翠芬顿时火冒三丈，手指直直地戳向路建国的鼻尖。
“路建国，你少在这装可怜！什么叫藏了？钱要是真交到你手里，你肯定转头就送给周阳雨那个不要脸的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都泛了红。
“你就是最自私的那个！从来不想想爹妈辛苦操劳，也不顾孩子将来怎么过！你只顾着自己快活，哪管我们娘几个！”
这番话不仅沈翠芬说得痛快，旁人听了也纷纷动容。
就连一向偏袒父亲的路中和、路中平，还有路家老太太杨娟花，此刻竟都默默点了点头。
“总共就二百块钱！也不值得闹得鸡飞狗跳！”
沈翠芬咬着牙说道。
“今天我就当着你妈、我爸妈的面，把这钱清清楚楚地分清楚！谁也不许再耍赖！”
路建国反倒没有再争辩，也没再喊冤。
他眼神游移地看了看屋里那个老旧的木头箱子。
那是家里唯一的存钱箱，钥匙就藏在柜子最角落的抽屉里。
他走过去，伸手打开箱子。
里面散落着些零钱。
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块，连一百二都不到。
路建国心中一阵发苦。
他又抬头看了看沈家那几个人。
沈永林冷着脸，沈翠芬怒目而视。
其他人也都神情严肃，没有一个肯为他说话。
他心里一下子就没劲儿了。
争吵、辩解、装可怜，都没用了。
这些钱，本就是他欠的，躲也躲不掉，赖也赖不了。
于是，他懒懒地叹了口气。
“行吧，分就分！你们要怎么分，随你们的便！”
他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先拿到沈翠芬手里那五十块再说。
只要这钱到手，他就能暂时缓解眼下的窘境。
至于欠沈学林的那笔钱，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
沈翠芬见路建国终于松口。
她立马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叠零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
她伸出手，将那叠钱递过去。
“拿去！”
路建国眼睛一亮，手还没接到钱，沈翠芬手腕一转，方向直接变了。
钱没递给路建国，反倒送到了沈永林面前。
沈永林原本低着头抽旱烟，听见动静才抬了眼。
看到那张钱递到自己跟前，他随即伸手接过。
“咱们以后各过各的，离婚之前先把账算明白。”
沈翠芬声音平静。
“我那一百块，等以后有了钱，我再还给我爸。但你的这一百，反正最后也得给他，我不如直接给他，省得你还来还去。”
她说这话时，一脸通情达理。
路建国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垮下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等到那五十块真落到沈永林手里，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笑的那个人，变成了沈翠芬。
那笑容不张扬，却足以刺穿路建国最后一丝体面。
她盯着路建国，嘴角一弯。
“还差五十，你现在就还给我爸。”
“等你吃完那碗糊糊，咱就去镇上办离婚。”
杨娟花一听，立马跳起来大叫。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她手指直指沈翠芬。
“这不明摆着耍人吗？嘴上说着分钱，结果全绕到你家老头手里去了！”
“这哪是分，这是抢啊！”
她声音拔高八度，几乎破了音。
“五十块！五十块啊！说拿走就拿走了，连个响儿都没有！”
“快来人啊！沈家人仗势欺人，欺负我们路家没人！大家评评理啊！”
她一边喊，一边往门口冲。
她又哭又喊，指望隔壁听见能出来劝一劝，撑个场子。
可她忘了，路家最近出了那档子事，街坊们早都避之不及。
“喊什么喊！路建国干出那种丢脸的事，谁听了不嫌脏？谁还愿意管你们家闲事！”
一声冷喝从门口传来，是沈学林。
“再说了，欠钱还债，天经地义！”
“我爸当初借你们两百，五六年都没提过要，已经够仁义了！”
“还说我们欺负你？你有嘴，我们难道没嘴？”
杨娟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制震得退了半步。
沈学林话音刚落，宋乔英立马接上。
“老太太，你这张嘴皮子是没挨够抽吧？”
宋乔英双手叉腰，站到沈翠芬身侧。
“刚才还说分钱，现在钱没到手就在这儿撒泼打滚？你要是有能耐，早几年就把钱还了，何必等到今天在这儿嚎丧？”
杨娟花喊了半天，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隔壁王婶探了下头，见是路家和沈家的事，立马缩了回去。
李家小儿子原本在门口玩耍，看见这阵势也一溜烟跑回了屋。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五十块确实心疼。
可人家说的也不是没理，毕竟债确实存在。
“建国！你说句话啊！”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路建国的胳膊。
“你是这一家之主，你得拿主意！”
“你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钱拿走，连个屁都不放啊！”
听到“一家之主”这四个字，沈翠芬差点笑出声。
一个成天只会甩脸子、甩锅给别人的男人，也敢自称是一家之主？
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沈翠芬！凭什么你的债能拖，我的就得当场还？！”
路建国红了眼，嗓门都提高了。
他越想越气，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直冲脑门。
杨娟花也赶紧跟着附和。
“就是！凭什么啊！”
她眼睛死死盯着沈翠芬，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沈翠芬冷冷地看着他们俩，像在看两个傻子。
“路建国，你脸皮真厚。那是我爸，又不是你老子，你凭哪条规矩让我等，让你现在就还？”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荒谬逻辑。
凭什么她父亲的债可以延期？
因为他姓沈，是他亲生父亲，天经地义该由她承担一部分。
可你路建国呢？
你算什么东西？
路建国哪听得进这些话。
早知道有今天，他头一天就把家里的钱藏走了。
他脑子一热，根本听不进道理。
他越想越懊悔，要是当初哪怕藏个十块八块的，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可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昨晚还剩的几毛钱，也被他拿去买了烟。